“相信神民，相信这座大陆的生灵！”藤蔓渐渐收紧，露孟卡拉挣扎着对莱蒂卡喊道，“神的力量已经不足以与其抗衡，莱蒂卡，毁灭的尽头是自身的消逝！”话音刚落，方才张牙舞爪的藤蔓全部消失了。露孟卡拉被释放的第一时间召唤法杖，精准无误地刺穿了梦渊的胸膛。梦渊冷笑一声，整座天境开始晃动，眼前的景象随着他吟唱的咒语一片片破碎，露孟卡拉回过头，看到铺天盖地猩红的砂砾朝她涌来。莱蒂亚站在原地任由砂砾将她掩埋，咆哮的红色浪潮绕过梦渊纷纷扬扬向天境之外奔去。
梦渊收紧手中的傀儡丝，血红的月亮随着他的动作升起在大陆上空！地面的十二塔法阵被激发再度亮起，法阵的防护范围却进一步缩小，龙族领域已经有将近一半沦陷在血月猩红的光泽下，所到之处瞬间湮灭生息！乱华海的海水随着血月牵引暴起，海慕琉斯城前线被狂乱肆虐的海水瞬间冲垮，而海水还在向陆地内部奔涌。千钧一发之际浑厚的钟声悍然震响，掌控大陆时间的万光之终前所未有地亮出了属于它的锋芒，巨大的钟表虚影顶天立地辐射到每一寸龙族领域。镜疾遥在万光之终的中心，身后的衣摆被狂风吹起猎猎作响，她仰起头，看到血红的月亮。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镜疾遥的话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罗桀和飞鸟已经从殿堂出发，她不再迟疑，双手持法杖横于胸前，厉声道：“为了辰时旧光的生灵——时悬定声，克格万物！”她的法魂全部注入法杖，耀眼的白色光芒以她为中心绽放，所到之处皆听从她的命令——狰狞的海浪被定格在原地，每一线光都失去了流动的力量。随着她将法杖扭转，万光之终的指针也一寸寸回退。方才肆虐海慕琉斯的海水被逼迫回到乱华海，冲垮的建筑恢复原状，而被淹没的前线法师重新出现在各自驻守的位置，就在这个间隙里宛如一个人一样同时举起法杖构筑防护罩！随着罗桀牵动傀儡丝，法师将防护罩留在原地后齐齐化作傀儡珠回到他的掌心。他向身旁看去，飞鸟与他对视，他们明白此刻的自己要做什么。
“曲弦折光，溯呈追怨！”完整的咒语被念出，万光之终发出激昂的震荡声，镜疾遥以一己之力与血月降下的灾厄对抗，法魂燃烧亮起的白色光芒带着冲破天穹的气势。万光之终的指针飞速旋转，搅动地面的砂砾将它们统统打回向天境！整座大陆的时间此刻尽在镜疾遥掌控，她的一切与神降下的灾厄对抗。血月的光与要人命的砂砾被金色的时间屏障死死定格在天境边缘无法落下。与此同时罗桀与飞鸟已经到达了龙族领域的第十一区域——原本由凌千负责的西柯瓦其亚。越来越多的傀儡珠坠在罗桀的衣服上，而他们还没有停下脚步——第三区域的守梅屿，第五区域的尾蒙太，不论是人还是灵鸟，它们的生命都在罗桀的法术下沉甸甸地压满了他的肩头。他们头顶是悬着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血光随时会落下要了他们的性命。但他们相信镜疾遥，相信她可以坚持到那一刻——凄厉的鸟鸣划破夜空，万光之终的指针停摆，镜疾遥脱力从高空坠落，被展开的巨大书页稳稳接住。随着剩余高塔的封印再度亮起，白色的防护罩朦胧的光芒下她看到飞鸟扬起的尾羽，罗桀身上满载的傀儡珠，然后是昧逸的哭声涌入她的耳朵。她朝他们伸出手。
“时间需要我承载违逆的后果，昧逸。”镜疾遥气息微弱，仍然露出笑容安抚昧逸，“无愧于时至使之名......昧逸，我问心无愧。”月白色的头发落在镜疾遥掌心，她的目光随着它轻轻停在那一刻。昧逸压抑的嘶吼昭示时至使的陨落，泪光摇晃间她回过头去看罗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救救她，罗桀，用你和飞鸟的力量救救她！”这一幕在罗桀眼中与哀求露孟卡拉拯救自己的长湘悄然重合，他朝她们伸出手，却无能为力。如果时至使还在，一切生命都有挽回的余地，唯独时至使自己无法拥有这项权利。
艾娅沉默地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心底的疑问久久不能散去——身为神民之王，你给你的子民带来了什么呢？如果当初不去主动讨伐炼皇城，如果当初向赤羽退让，如果一切回到最初篡位前的那个夜晚，你是否就能置身事外，而他们就能得以保全呢？
与命运对抗的代价已经支付，还是不止于此？她不知道。夺缕塔随着一声悠悠钟响熄灭，昧逸抱紧镜疾遥的身躯挽留她残余的温度，大陆在风雨飘摇中迎来新的一天。
-炼皇城-
噩梦，接连不断的噩梦，将赤羽的意志死死锁在十四年前炼皇城被屠戮的夜晚。所爱的人化作砂砾，生活的城邦被星辰砸碎，慌乱的吼叫充斥耳膜，桦稀带走她时回过头仓促间看到白色的法杖光刺穿昨天还在玩耍的同伴的胸膛。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过去了多久，她杀了龙族的大礼司，释放了意欲将大陆生灵吞噬殆尽的砂砾，为了给炼皇城复仇她做了足够多。
赞美诗的蛊惑一刻未停，她尖锐的声音不断刺激她的神经。终于她受够了，决定让聒噪的母神安静。
“破除迷障，星月示归！”此前那个和自己有血缘牵扯的法师就是通过这个咒语逃脱赞美诗的幻境的。赤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句咒语的核心是请求星月神的帮助。然而此刻它失效了。无奈之下赤羽只得念出那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名字——
“拜弥珐莎。”
创世神之母神的名字还是管用。眼前的红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炼皇城内部不变的漆黑。下一刻法杖的锋芒迫近赤羽的喉咙，赤羽闪躲，看到卡加尔湖蓝色的眼睛。
“呀。”她戏谑地笑道，“你怎么还活着？”
卡加尔咬牙切齿道：“因为你还没死。”
“杀了我这一切不会结束。”赤羽抬手，猩红砂砾跟随她的举动轻而易举将卡加尔的法杖卷走。她没注意到卡加尔的手探进怀中拿出了什么，而是朝龙族领域的方向遥遥望去：“有哭声。”与此同时闪烁着星光的匕首结结实实刺穿了赤羽的胸膛，粘稠的血液顺着匕首身滴落。她垂下头，露出复杂的神情：“艾里特勒斯的秉性真是如出一辙的恶劣，你和艾娅为什么能这样精准地挑同一个位置下手？”卡加尔闻言意识到不妙，赤羽抬手抓住匕首生生将它拔出自己的躯体，而后顺势将匕首柄生生嵌入了卡加尔的脖颈。卡加尔消失在原地，杀意逼近的瞬间赤羽召唤法杖回身抵挡，两把法杖撞在一起激荡出肉眼可见的波纹。赤羽的眼睛红得吓人，自尊心让她不允许这样的冒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你的违抗毫无意义，卡加尔！”
“我不明白！”卡加尔用力控制住法杖，心口传来炙热温度提醒他法魂已经濒临燃烧的界限，法力爆发扭曲的空气让他的神情跟着狰狞，“为什么我没有为辰时旧光赎罪的机会，为什么我的反抗被轻而易举吞噬，谁在主导我的一切！赤羽，你背后究竟是谁！”
“你和婵姬决定利用我完成复活碧鲁斯计划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后果，现在又来怪罪谁！”猩红砂砾随着赤羽的怒吼涌向卡加尔，卡加尔只得调转法杖的施法方向去抵挡。就在这个空档赤羽见缝插针，杖尖刺向卡加尔心口——有什么东西抵挡了她的攻击，下一刻爆发出耀眼的星光，实质化成金色的丝线将赤羽的法杖缠绕。纵然只有片刻的阻碍，卡加尔仍然找到机会划下传送法阵逃离了炼皇城。金色丝线消失，法杖积蓄的法力没有了目标，在炼皇城内部横冲直撞炸出一串红色的火花。赤羽平复呼吸直起身子，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微微发白。她有时并不清楚自己的动机，如果真的对卡加尔和婵姬恨之入骨她该放任他们死在铭断使刀下，如果真的对桦稀失望透顶应该任由他被泯限使做成傀儡。可是一切抉择似乎都不出自本心——又出自本心，渴望的，卑微的，莫名的请求名为认可的樊笼将自己束缚。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知到时至使的陨落，千面镜和血脉联系的存在让她真切感知到不属于自己的悲伤和不舍。有人在为了镜疾遥的死而哭泣，赤羽想，不知道砂砾组成的镜民会不会因为我的死感伤。
其实你一直知道答案。哪怕卡加尔的法杖与你方才近在咫尺马上要终结你的性命，也未曾有一个镜民出现阻拦。该醒醒了，赤羽，炼皇城在十四年前就死透了，活在过去影子里的滋味不好受吧。
“露梅莎。”赤羽无奈地叹息，“你这样的劝说不足以阻止我。”杀死露梅莎后她的声音经常盘踞在自己脑海里，起初以为是幻觉，后来在经过一系列的确认后赤羽意识到她的灵魂以一种独特而聒噪的形式存在于自己的躯壳中——不争夺控制权，但会时不时冒出来劝她放弃。这样的情形持续久了赤羽也会错觉那真的是自己的想法，杀死露梅莎远远比让她活着可怕。
“你到底是谁。”赤羽向自己发问。她一定要分辨，这个答案到底是她意识中的露梅莎回答的，还是自己给出的判断。片刻的寂静后识海泛起波澜，浮现的答案意味不明——神。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了，感慨。
镜疾遥下线，无愧于时至使之名，也无愧于我写着一段时候的呜嗷喊叫怪动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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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镜光蛊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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