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余景阳像条泥鳅一样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紧紧攥着刚撕下来的通知单,差点把纸扯破。
"艺术节!十月末!"他扑到谢清宴背上,胳膊勒得谢清宴一个趔趄,"每个班都要出节目!必须的!"
顾云间正在整理刚发下来的物理作业本,被余景阳的大嗓门震得手一抖,最上面的本子滑落在地。他弯腰去捡,轻声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余景阳抢过一本作业本,哗啦一声卷成筒状当话筒,"这可是我们高中最后一个艺术节!最后一次!"
谢清宴把皱巴巴的作业本抢救回来,小心抚平卷角:"所以?"
"所以我们班必须出节目!必须!"余景阳眼睛亮得吓人,"我打听过了,七班要排话剧,八班要搞乐队,九班还要跳女团舞!咱们班不能输!绝对不能!"
放学后的班会上,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手指绞着衣角:"节目报名已经三天了,到现在一个节目都没有..."
底下一片死寂,只有老旧电扇吱呀转动的声音。
"要不...我们班也排个话剧?"文艺委员声音越来越小。
"没意思。"后排有人嘟囔。
"那...合唱?"
"老土。"
文艺委员眼眶开始发红。就在这时,余景阳突然举手,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我们!我们几个出节目!"
谢清宴在桌下狠狠踹他一脚,余景阳龇牙咧嘴地躲开,音量丝毫不减:"我们表演...表演..."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余景阳卡壳了,额头冒汗。顾云间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乐器合奏。"
"对!乐器合奏!"余景阳立刻接上,激动得差点蹦起来,"我打架子鼓!谢清宴弹吉他!顾云间...顾云间会什么?"
顾云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微微脸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桌边缘:"钢琴。"
教室里顿时炸开锅。文艺委员激动得直接从讲台上跳下来,差点摔倒:"就这么定了!乐器合奏!"
放学路上,谢清宴揪住余景阳的后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弹吉他?"
"你不会吗?"余景阳装傻,手舞足蹈,"我记得你初中那会儿..."
"那会儿就会弹个《小星星》!还是单弦的!"
顾云间安静地走在旁边,突然开口:"我可以教你们。"
余景阳和谢清宴同时转头看他。
"我小时候学过一点吉他。"顾云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架子鼓也会一些。"
余景阳猛地搂住顾云间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顾云间踉跄了一下:"深藏不露啊大学霸!"
顾云间身体僵了一下,耳根通红,但没有躲开。
从那个周末开始,每天放学后三人都会去音乐教室练习。余景阳的节奏感意外地好,但兴奋起来就控制不住力道,经常把鼓棒敲飞。
"轻点!"谢清宴第三次躲过飞来的鼓棒,"你想杀人吗?"
余景阳嘿嘿笑着捡起鼓棒,又狠狠敲了一通。
谢清宴的吉他水平确实只停留在《小星星》阶段。这天下午,他正在和F和弦较劲,手指按得发白,弦却发出闷响。
"不对。"顾云间走到他身后,轻轻按住他的手指,"这个和弦要这样按。"
他的呼吸拂过谢清宴的耳畔,手指温暖干燥。谢清宴手一抖,吉他发出刺耳的嗡鸣。
"专心。"顾云间轻声说,手指微微用力,帮他把弦按到位。
余景阳在架子鼓后笑得前仰后合,鼓棒差点又飞出去。
练了整整一周,他们终于勉强能合奏一首简单的流行歌曲。周五晚上,其他同学都放学了,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累死了..."余景阳直接瘫在地板上,四肢大张,"我手都要起茧子了!看!"
谢清宴放下吉他,转头看见顾云间还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弹出一段流畅的旋律。
"这是什么曲子?"谢清宴走过去靠在钢琴边。
顾云间的手指顿了顿:"《星桥火夜》。"
"没听过。"
"我自己写的。"顾云间的声音很轻。
余景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动作太大撞倒了旁边的谱架:"你会写曲子?"
顾云间耳根更红了:"随便写的。"
那首曲子很美,带着淡淡的忧伤,又有着说不清的温柔。谢清宴看着顾云间在琴键上舞动的手指,突然说:"我们就演这首吧。"
"什么?"顾云间惊讶地抬头。
"比起那些流行歌曲,这首特别多了!特别!"余景阳激动地拍打地板,"就演这首!"
顾云间犹豫地看着他们:"可是..."
"没有可是!"谢清宴按住他的肩膀,"就这首!"
艺术节前两周,练习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余景阳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经常在安静的段落突然来一段即兴solo,吓得谢清宴弹错音。
"余景阳!"谢清宴忍无可忍。
"抱歉抱歉!太投入了!"
某个周二的晚上,下起了小雨。余景阳因为篮球训练请假,音乐教室里只剩下谢清宴和顾云间。
"这里,"顾云间站在谢清宴身后,手臂轻轻环过他,手把手地教他按弦,"要这样。"
谢清宴能闻到顾云间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户,音乐教室的灯温暖而明亮。
"懂了没?"顾云间轻声问。
谢清宴其实没太听清,胡乱点头:"懂了。"
顾云间轻轻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拂过谢清宴的耳廓:"你根本没在听。"
谢清宴转过头,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
"我在听。"谢清宴说,"只是...分心了。"
顾云间的耳朵慢慢红了。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再练一遍。"
艺术节前三天,余景阳神秘兮兮地抱来三个皱巴巴的纸袋:"演出服!"
谢清宴打开纸袋,里面是件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顾云间的那份也是一样,只是尺寸小了些。
"我可是特意去找服装店阿姨改的尺寸!求了好久!"余景阳得意地说,纸袋被他捏得变形,"快试试合不合身!"
顾云间拿着衣服犹豫了一下,走进更衣室。等他再出来时,谢清宴和余景阳都愣住了。
白衬衫很合身,衬得顾云间的皮肤更加白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
"可以啊!"余景阳吹了声口哨,音量震得人耳膜疼,"果然人靠衣装!"
谢清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顾云间被他看得不自在,低头整理袖口:"很奇怪吗?"
"不,"谢清宴轻声说,"很好看。"
艺术节当天,礼堂里人声鼎沸。候场区,余景阳紧张地来回踱步,差点撞翻道具:"我好紧张!怎么办!怎么办!"
谢清宴靠在墙上,看似镇定,实则手心全是汗。只有顾云间安静地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着琴键的节奏。
"下一个节目,高三(二)班的乐器合奏,《星桥火夜》!"
台下响起掌声。三人对视一眼,走上舞台。
灯光打下来的瞬间,谢清宴突然不那么紧张了。他看向坐在钢琴前的顾云间,顾云间也正好看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钢琴声先响起,清澈而温柔。接着是谢清宴的吉他,虽然还有些生涩,但每个音符都认真而诚恳。最后加入的是余景阳的架子鼓,节奏准确有力,但明显能听出压抑着的激动。
演奏到一半时,谢清宴的弦突然松了。他心中一慌,手下乱了节奏。就在他不知所措时,顾云间的钢琴声突然变得明亮,巧妙地填补了吉他的空缺。余景阳也适时地改变了鼓点,但太过兴奋,一段即兴solo差点让整个表演失控。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礼堂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下台后,余景阳激动地抱住两人,力道大得让人窒息:"我们做到了!做到了!"
谢清宴看向顾云间,发现他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刚才谢谢你。"谢清宴轻声说。
顾云间摇摇头:"是你们在配合我。"
艺术节结束后,他们又回到了日常的学习生活中。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课间时,偶尔会有别班的同学来找他们聊天;走在校园里,会有人指着他们说"那就是表演乐器合奏的"。
某个午休,余景阳趴在桌上唉声叹气,把课本翻得哗哗响:"艺术节结束了,突然觉得好空虚!好空虚!"
谢清宴正在抄顾云间的物理笔记,头也不抬:"作业写完了?"
"别提作业..."余景阳转头看顾云间,动作太大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大学霸,你那天弹的曲子真好听,真是你自己写的?"
顾云间轻轻点头。
"什么时候写的?"
顾云间沉默了一会儿:"转学过来之后。"
谢清宴停下笔,抬头看他。
"那时候..."顾云间的声音很轻,"经常睡不着,就写了这首曲子。"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的睫毛上跳跃。谢清宴突然明白,那首曲子里的忧伤从何而来。
放学后,三人照例一起走。雨水还是在老地方等着,看见他们就喵喵叫着跑过来。
"说起来,"余景阳一边逗猫一边说,声音还是那么大,"咱们的合奏视频在校园网上点击率可高了!特别高!"
顾云间喂猫的手顿了顿:"什么视频?"
"就艺术节那天啊,有人录了视频传到校园网上了。"余景阳掏出手机,差点把手机甩出去,"你看,下面还有好多评论呢!"
视频里,三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在舞台上演奏。钢琴前的顾云间微微低着头,侧脸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这条评论说,"余景阳念道,声音震得雨水竖起耳朵,"'弹钢琴的那个男生好帅啊'..."
顾云间耳根泛红,伸手要抢手机。余景阳笑着躲开,不小心撞到谢清宴身上。三个人笑作一团,雨水被吓得跳开,又不甘心地回来蹭顾云间的裤脚。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笑声飘得很远。这个普通的傍晚,因为有了音乐、友情和一点点说不清的情愫,变得格外珍贵。
走到分别的路口,余景阳突然大声说:"等毕业了,我们也要经常一起玩音乐!必须的!"
"好。"谢清宴说。
顾云间轻轻点头,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光。
那一刻,他们相信,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即兴solo也好,松了的琴弦也罢,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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