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结束后的第一个清晨，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松弛感。余景阳趴在课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总算考完了…”他拖长了声音，转头看向后排，“你俩对答案了吗？”
谢清宴正帮顾云间把新发的试卷整理进文件夹，闻言抬头：“对什么答案，考完就完了。”
顾云间安静地坐在旁边，手指轻轻抚平试卷的折角。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密的影子。
“运动会下周就要开始了。”余景阳突然坐直身子，眼睛发亮，“我昨天去看了比赛顺序，顾云你的跳高在周三下午。”
顾云间的手指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谢清宴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白，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紧张？”
顾云间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轻声说：“有一点。”
放学后，三人照例去喂猫。雨水似乎察觉到什么，今天格外粘人，一直绕着顾云间的脚边打转。
“它是不是知道你要比赛了？”余景阳蹲下来，试图摸雨水的脑袋，被猫咪灵活地躲开。
顾云间轻轻挠着雨水的下巴，猫咪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可能吧。”他轻声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喂完猫，余景阳被体育老师叫去帮忙搬运动器材。谢清宴和顾云间并肩往操场走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要不要练习一下？”谢清宴指了指空荡荡的跳高场地。
顾云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脱下校服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秋日的凉风拂过他裸露的手臂，激起细小的鸡皮疙瘩。谢清宴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
“先热身。”谢清宴说，手指轻轻按了按顾云间的肩膀，“肌肉不活动开容易受伤。”
顾云间听话地开始做拉伸。他的动作很标准，修长的四肢在夕阳下划出优美的弧度。谢清宴站在旁边看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助跑，起跳，过杆。顾云间的身姿轻盈得像一只鸟，在横杆上方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落垫的瞬间，他微微蹙眉，揉了揉脚踝。
“怎么了？”谢清宴立刻上前。
“没事。”顾云间摇摇头，“刚才落地角度有点偏。”
谢清宴蹲下身，手指轻轻按上他的脚踝：“这里？”
顾云间微微一颤，耳根泛红：“嗯…”
谢清宴的手法很专业，指尖不轻不重地按压着脚踝周围的肌肉。“我表哥是体育生，教过我一些。”他解释道，抬头看向顾云间，“这样按疼吗？”
顾云间轻轻摇头，发梢被夕阳染成暖金色。
这时余景阳抱着几根标枪跑过来：“你俩在这偷偷练习！”他把标枪往地上一放，兴奋地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能破纪录吗？”
顾云间被他的热情逗笑了：“尽力而为。”
余景阳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我打听到了，今年七班转来个体育特长生，也报的跳高，最好成绩是1米75。”
谢清宴感觉到顾云间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又怎样。”谢清宴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顾云间的背，“我们去年就跳过1米73了。”
余景阳嘿嘿一笑，胳膊搭在两人肩上：“就是！我们顾大学霸怕过谁！”
周三下午，跳高比赛如期举行。操场边围满了人，各班的加油声此起彼伏。
顾云间站在准备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运动服的衣角。谢清宴和余景阳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别紧张。”谢清宴轻声说，借着人群的掩护，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余景阳在一旁做着夸张的热身动作：“看我给你示范一下，这样，这样，然后咻——地就飞过去了！”
顾云间被他逗笑了，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比赛开始，横杆从1米50开始。顾云间一次过杆，动作干净利落。每当他助跑时，谢清宴都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直到他顺利过杆才缓缓吐出。
高度升到1米65，场上只剩下五个人。那个七班的体育生果然实力强劲，每次过杆都游刃有余。
“现在高度是1米70。”
顾云间深吸一口气，助跑，起跳——衣角轻轻擦过横杆，杆子晃动了几下，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场边响起一片惋惜声。顾云间从垫子上站起来，脸色有些发白。
谢清宴快步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没关系，还有两次机会。”
第二次试跳，顾云间调整了起跳点，这一次过得很轻松。横杆纹丝不动。
余景阳在场边激动地大喊：“漂亮！”
高度升到1米73，这是顾云间去年的最好成绩。七班的体育生一次过杆，动作潇洒。轮到顾云间时，他突然看向谢清宴。
谢清宴对他点点头，用口型说：“你可以的。”
助跑，起跳，收腿——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顾云间像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越过横杆，完美落地。
“过了！”裁判举手示意。
余景阳直接跳了起来，抱着旁边的同学大喊大叫。谢清宴站在原地，看着顾云间朝自己走来，眼睛里闪着难得的光彩。
“我做到了。”顾云间轻声说，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谢清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很棒。”
最后的高度是1米76。七班的体育生一次过杆，压力全部来到了顾云间这边。
第一次试跳，过杆时小腿碰到横杆。第二次，起跳时机稍早，背部擦杆。
最后一次机会。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顾云间站在助跑点，闭上眼睛。秋风拂过他微湿的额发，阳光在他身后铺开金色的光晕。
他突然睁开眼睛，开始助跑。步伐精准，速度恰到好处。起跳的瞬间，他的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像是经过精密计算。
过杆，落地。横杆纹丝不动。
短暂的寂静后，操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顾云间从垫子上坐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余景阳一把抱住。
“破纪录了！你破纪录了！”余景阳激动得语无伦次。
谢清宴站在人群外，看着被同学们团团围住的顾云间。他们的目光穿过人群相遇，顾云间对他浅浅一笑，眼睛里盛着细碎的星光。
颁奖仪式上，顾云间站在最高领奖台上，金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余景阳在台下举着手机疯狂拍照，谢清宴静静地看着，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放学后，三人沿着熟悉的路线慢慢走。雨水今天格外兴奋，一直围着顾云间脚边打转，仿佛也知道他得了冠军。
“今晚必须庆祝！”余景阳挥舞着手臂，“我请客，想吃什么都行！”
最后他们去了常去的那家面馆。老板听说顾云间破了校记录，特意给每人加了个荷包蛋。
“可以啊小顾，”老板笑呵呵地说，“以后当了体育明星别忘了常来啊。”
顾云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根微红。
余景阳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说：“下周就是1500米了，谢清宴你可不能输啊！”
谢清宴踢了他一脚：“吃你的面。”
从面馆出来，天已经黑了。余景阳被家里叫回去，剩下两人慢慢往家走。
路过街心公园时，顾云间突然停下脚步：“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
谢清宴看向那张长椅，银杏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嗯。”他轻声应道。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夜风很凉，顾云间不自觉地往谢清宴身边靠了靠。
“今天…”顾云间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
“所有。”顾云间转过头，眼睛在夜色中特别亮，“特别是…在比赛前。”
谢清宴看着他被月光柔化的侧脸，突然很想吻他。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个吻比上次更加温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珍重。顾云间的手轻轻抓住谢清宴的衣角，指尖微微发抖。
当两人分开时，顾云间的脸颊泛着红晕。他低下头，声音很轻：“我…我很高兴。”
谢清宴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也是。”
夜空中有流星划过，但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这个普通的秋夜，两个少年的心跳声比任何星光都要明亮。
而远处，余景阳正躲在树后，举着手机偷偷拍照，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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