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呈想了一下,对这小道士吩咐道:
“我们师徒二人在外已久,回来之后有较多的功法需要闭关参透,你且先告知观主不必来看我们,也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扫我们。”
小道士有些奇怪,这玉呈道长虽说道行有些厉害,但他的身份并不及观主高,回来之后不去参拜观主也就算了,还让观主和其他人都不要来打扰他们师徒,看来他们在外面待了这么些年,怕是早已忘了礼数。
他没有再多话,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祖孙两人按照他指引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的居所。
“高祖,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被兮朗附身冒充的陆箮关上门后,十分犯难的问着倚靠在太师椅上的玉呈道长。
抚须的玉呈道长也就是鹿霍,他道:
“其实不用想,我早就预料到龙璞会派人来守着松耘,这事急不得,你先避着蚺去悄悄接近一下松耘,确认一下他是不是以本体投生,若是,就看看他身体里的灵力是否被封禁,之后我们在想办法,记住,千万别让其他人看见你。”
“好,我这就去。”陆箮答应着就要离开,玉呈又叫他道:
“你先别急着走,先把你的手臂重新处理一下。”
“嗯,好。”
陆箮抬了抬胳膊,这才露出他垂下的半管空袖中已经没了右手的手臂来,他低下头拆解伤处的绷带,眼神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阴翳了下来。
太师椅上的玉呈看着他的伤,叹气道:
“唉……这次也是我的错,原本以为夺舍附身在他人的身体里,就可以安然越过那道天脊,没想到还是让你受了伤,幸好遇到那位官眷施救,不然,我们也不能顺利到达这里。”
陆箮低声应承道:
“这不能怪高祖,而且这也不是我的本体,伤了也无甚关系。”
玉呈虚情假意道:
“你能这样想,高祖就安心了,过来,我帮你看看手臂。”
“好。”
陆箮压下心中恨意走到他身边去。
…………
原来,他们祖孙俩一路寻到这刑罚之地并不顺利。
起初,他们为了过那道天脊,抓了好些个的无辜平民来试图附身,可那些普通平民的身体不能直接承载人妖两种魂魄,这种寻常的附身仍会让他们暴露在天脊的刀闸之下。
于是,他们便寻了一处山洞起阵试图与平民夺舍换魂,可凡人没有灵力或法力,这换魂的结果并不理想,而且在这中途有人报官,说山路上的行人无故失踪,官府便派了很多兵来山里寻人,不得已,他们只好停下动作,将人都杀了掩埋踪迹。
待官兵什么都没找到,打道回府之后,又有人说这是妖怪作祟,于是请来了道士捉妖,这两名道士的道行很高,祖孙俩废了很大劲才将他们制服,鹿霍随即发现这两具身体非常适合他们寄居,之后他便起阵和兮朗一起生夺了他们的舍。
成功后,他们终于可以翻越那道天脊了,鹿霍却倚老卖老的命令兮朗先行,结果那道天脊大概是被人另加了一道防御,在兮朗已经被天脊光闸放行过去以后,突然剁了下来,兮朗躲避不及,滚地遁逃时被砍断了一只手。
他痛的抓紧手臂,嘶嚎不止,可鹿霍却害怕还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愣在顶峰的另一边不敢上前,兮朗绝望的看着他的高祖,任自己血流不止。
幸亏这时,底下山腰的官道上有路过的一队人马,他们听到山顶有人在痛苦嘶嚎后,便以为是遇上了觅食的野兽,主家夫人好心的让家丁们爬上山顶营救。
有人出现,鹿霍不好在无动于衷,他小心翼翼的挪到了光闸之下,且做好了随时冲刺逃跑的准备,可他比兮朗幸运,这次并没有那另一道强加的防御来将他剁碎。
他在来人到达之前替兮朗勒好了手臂,防止再继续流血,家丁将两人带下去后,将他们安排在了马车尾部,一路捎回家去救治。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主家夫人要回的地方离他们要寻的地方不远,到了这主家夫人的府上之后,他们才发现这穿着朴素的夫人竟是此地一个大官儿的家眷。
他们被安排在了待客的厢房,管家替他们请来大夫看诊,彼时陆箮已经失血过多,半昏迷着,大夫看过之后,给他开了一堆的草药,管家安排了一个家丁留下来照料。
那主家夫人不放心的过来看了一趟,满屋子的血腥之气让她觉得很心慌,而且这位叫做陆箮的小道长的伤,是被人用刀砍的,听家丁说当时山顶就只有他们两个,她便怀疑问:
“玉呈道长,山下有那么宽的官道,您为何带着徒儿去那么危险的山顶,他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刑罚天神的管辖之地对凡人无用,可对灵物来说越是宽敞的道路就越是危险。
鹿霍知道她是在怀疑自己,今天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她一定会让她的夫君来调查自己,那样他和兮朗不知附身宿主出身何处的事情就暴露了,于是他给了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唉,其实都怪我,前些日子,我们被人请上山捉妖,结果那妖怪太厉害,我们追着它到那山顶上时,差一点就抓到他了,结果他却用剧毒的前爪,抓伤了我徒儿的手之后逃跑了,我也是没办法,为防毒性蔓延,一时情急就砍断了他的手。”
“是这样吗?陆箮小道长。”她朝兮朗确认。
兮朗用尽全力点了几下头,
“是这样的,若不是师父及时斩断了我中毒的手,那我今日肯定是活不成了。”
他的话充满了感激之情,让这夫人姑且信了这玉呈道长,她安下心嘱咐陆箮好好修养。
他们祖孙以冒充的身份在这里借住了几日,第四天的时候,主家的公子任堇琰突然独自来访,询问他们法力如何,并以高额的银钱利诱他们为他办一件事。
任堇琰说,他与一人有仇,想请他俩帮忙解决掉那个人,一开始鹿霍不同意,但在听到任堇琰说,那人来自他们要寻的那个地方之时,兮朗多了一个心眼,问他那人姓甚名谁,他说那人叫常绿。
呵!真是没白费这只手,这消息得来轻易。
兮朗接着从任堇琰那里探听出了松耘现在的踪迹,知道他现下住在一座道观里后,还是拒绝了任堇琰的钱财和无理的要求,警告他若要纠缠就将他买凶杀人的事告诉他父亲。
任堇琰大怒,又拿他们师徒无计于施,亦不知他们在辞别他家后,私下前往他所说的道观里了。
直到刚才,这祖孙俩打算以拜访的名义进入道观寻人时,那小道士热络的迎上前来,他们两人才得知,这两具夺舍而来的身躯,本就是栖身隶属这易阳观的。
如此绕了一圈,却是给他们祖孙行了方便,让他们提前找到了松耘。
夜里,陆箮避着人潜入了常绿所住的偏院。
他寻了一圈,发现这院子里的两间房只有一间里面有人,结合常绿早些时候的喊话,他确定蚺已经离开了,便谨慎的撬开了常绿的门栓。
常绿他除了会一些简单的防身功夫,这些年是真的在贯彻蚺的说法,压根懒得学什么道行法术来费力为难自己,所以他连有人悄默声的接近了他的床头都没有发现,依然在乐呵呵的看着蚺给他搜罗来的话本。
房内无风,床头的灯烛却忽闪了一下,常绿以为是灯盏里的棉芯快烧没了,他坐起来转过身,准备把灯芯拨一拨。
可他这一打眼,就瞧见灯盏对面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人,灰衣道袍溶在昏暗的灯影下,手脚被袖口袍摆遮住,黑发半簪,余下披散,全身上下只剩一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被灯烛印照着,表情还那么严肃,与夜鬼没什么两样了。
“啊——”
常绿被吓得大声惊叫着,将手边所有的东西朝对方扔了过去。
陆箮把常绿扔过来正正贴在他脸上的话本拿下来,他稍微瞟了一眼封面,上面赫然写着——《东门纨绔强娶鳏夫》八个大字。
“这什么东西?”
“你又是什么东西?怎么大半夜的跑到我屋里来了,想吓死我啊?”
常绿终于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是个活生生道士,边怒怼着,边下床把自己的宝贝话本从他手里抢回来,护身符似的抱在胸前。
他面上警惕的看着陆箮,心中忐忑的胡思乱想着
——这道士不会是趁师父不在,过来抢钱杀人的吧?他厉不厉害?师父把钱放哪儿了他还真不知道,他从来不管这些……他现在叫救命,观里的其他道士们会赶来救他吗?来了应该不会跟这道士合谋把他勒死吧?咋办、咋办?
陆箮沉默的看了他几瞬,他道:
“我是易阳观玉呈道长的大弟子陆箮,和师父在外游历多年,今日才回来,请问你是?”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暴徒,不过他这样子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是在你们易阳观借住的游方道人,我叫常绿!”
常绿大言不惭的自我介绍着,但其实他心里门儿清,自己连个道士的毛儿都不算。
“噢,常绿道友,幸会。”
寄人篱下,常绿当然知道对主人要友好,他客气道:
“嗯,幸会,不过这么晚了,你为什么来我房里?你怎么进来的啊?”
陆箮失了血色的脸,丝毫升不起半点羞愧红意的撒谎道:
“我看这房里有亮光,你门没关,我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门没关?不会啊?我明明栓上了啊……”
常绿觉得奇怪,转身准备去确认自己到底关没关门,陆箮用仅剩的左手,带着法力一手刀劈向常绿的后脖颈,常绿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又瞬间栽倒在地,昏迷前,他看见后方被灯烛印下的人影,那伸出的右手上没有手掌,却不断的抽出藤蔓,朝他生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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