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分钟的审讯会，安德烈瓦沉默了90分钟。
徐未眠没有跟完全程。
中途从审讯室出来，看见了不知道等了她多久的伊莎贝拉和霍尔。
霍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大，曼姐和舒舒被感染了。”
徐未眠微顿：“老方知道了吗？”
霍尔凝重地点头：“还是松川告诉我的，听说小舒的情况比较严重，已经进重症监护室了，老方估计都担心死了。”
“在第五星系的医院？”
“嗯，因为是军属，所以被送往了第五军区医院。”霍尔道，“这病毒在空间站流传过？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伊莎贝拉：“当初你正好休假回家。”
霍尔竟然还有些疑惑：“我怎么会休假回家？这家里也没什么事啊。”
“空间站被投毒的时候元帅重病，亲自发了通讯让我给你放假。”徐未眠思索着什么，随口答完便道，“霍尔，你现在立刻出发去一趟第五星系，把曼姐和舒舒接到莫尔，这种时候不能让老方分心。”
“那我这就出发。”霍尔走出一步又回头，“要不我把曼姐她们母女两个接过来后就回空间站吧，你和贝拉都不在，我再拖延，感觉老方和卡米拉松川三个人得累死了，厄迪斯那帮王八现在已经知道你离开了长城，指不定又要伺机入侵边陲星。”
徐未眠点头：“我正好要说这件事，快去快回。”
“是。你跟我一起回空间站吗老大？”
“我？”徐未眠顿了一秒。
说到底她是长城空间站的最高长官，无论这联盟乱成什么样，她的首要职责都是守卫边境线和空间站。现在危机四伏，外有厄迪斯人虎视眈眈，内有“伊甸”这个神秘组织试图吞噬联盟，她该怎么选择空间站的守则里写的清清楚楚，长城驻站人员，无论何时都必须以空间站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可徐未眠总觉得，眼下的内忧外患似乎存在着某种必然联系，联盟内部的问题并不比空间站轻松。
徐未眠抬眸看向安全部内部忙忙碌碌的身影们，“伊甸”对联盟的渗透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这里还有多少人值得信任？
她不擅长猜度人心和政治争斗，但现在好像不得不面对这一切。
她不能让傅汉青白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要GA1707驻守在长城，即便她这个将领不在，也足以应对厄迪斯人。
“再等等。”徐未眠说。
霍尔和伊莎贝拉离开后，审讯室的门被人打开。
伊芙琳神情疲惫不堪，示意徐未眠跟她去旁边。
“审讯安德烈瓦的事，交给你行不行？”伊芙琳说，“他一个字都不肯说，上次你能让那些袭击者开口，对安德烈瓦应该也有办法吧？”
“不是什么文明的方式，秘书长。”徐未眠提前声明。
安德烈瓦好歹也是秘书长，这件事饱受各界关注。
伊芙琳思索了片刻，很快说：“现在也不是寻常时期，你放心，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好一切，审问秘密进行，不会对外公布任何信息。”
徐未眠早已打算自己寻找机会，现在送到了眼前，她自然应允：“好，时间地点您安排。”
伊芙琳点头：“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老师有没有提前写好的遗嘱？”
徐未眠顿了下。
“我回头去老师家里找一找。”
“好，我去找一趟卡尔文，现在这个情况，内阁分身乏术，连从前卸任的几位秘书长恐怕也得召回来。”
伊芙琳走后没多久，晏时津也出来了。
两人进了同一部电梯。
徐未眠扫了监控一眼，一路保持沉默。
等抵达一楼迈步出去的瞬间，才轻声留下两个字：“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大楼，徐未眠在飞车里等了半分钟，就看见了晏时津。
舱门关上的瞬间，飞车便启动引擎滑向空中。
徐未眠正要开口之时，一条通讯进来。
伊万打来的。
“作战中心总司令的人选要重新拟定了，你怎么没有在提名的文件上签字？没有收到吗？”
“收到了。”徐未眠说，“我没兴趣，你们弄吧。”
“这是个好机会，未眠……”
徐未眠兴致寡淡：“我还是算了，当不来，最近事情很多，要料理老师的后事，还要提审安德烈瓦，学长你替我表示一下弃权，开会的时候我就不去了。”
“审问安德烈瓦的事还要你出面？”
“他一个字都不肯说，伊芙琳让我去瞧瞧。”
“也好。提名的事你当真要放弃？”
“嗯。”
“好吧，我也早就猜到了。”伊万无奈道，“傅秘书长的葬礼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说一声，很多以前的同学给我发了消息，他们也都想来吊唁老师。”
聊完这些通讯才断开通讯，徐未眠看了眼晏时津：“你来开吧，我有点累。”
晏时津一边接收转过来的驾驶权限，边问：“去殡仪馆？怎么不开自动驾驶？”
徐未眠像是才想起来：“对哦，我习惯了，那你打开自动驾驶吧。”
她看上去对这个功能很不熟悉，按理说重甲的自动驾驶功能比其他所有机甲和交通工具都要成熟，晏时津感觉徐未眠应该都没怎么用过乘风的自动驾驶功能，即便睡觉精神力都不会断开和机甲的连接。
她在空间站或许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徐未眠打了个哈欠，从车载冰箱里拿出来两支营养液，一支递给晏时津。
“联盟这么大，‘神殿’可能躲藏的地方太多了。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出来。”徐未眠问，“你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吗？”
晏时津说：“他们每次到实验基地，主要目的都是查看雷德蒙的成果，雷德蒙是个沉迷于研究的疯子，他并不在乎那些人为他提供资金和条件是为了什么，也不会问，人在他眼里只是样本，是数据，何况其他，他只在乎自己的研究。”
他与其平铺直叙，毫无起伏。
徐未眠顿了会儿，才轻声开口：“你的母亲参与过雷德蒙的实验吗？”
“他们师出同门。”晏时津道，“在进入雷德蒙实验基地之前，她研究的方向是军用机甲设计与制造。”
徐未眠没继续问下去。
晏时津却说：“关于雷德蒙实验基地的研究项目，还有一个或许你应该知道。”
“什么？”
“他们让雷德蒙设计过一款特别的机甲，能够让低等级精神力越级操控的高级机甲，我离开雷德蒙实验室之前，他已经设计出了beta可以驾驶的攻击型机甲，战斗力可以与S级alpha驾驶攻击型机甲的水平持平，人机匹配度可达到100%。”
晏时津朝徐未眠看过来时，补充：“他们还想要批量生产。”
这已经是十四年前的成果了。
现在恐怕早已达到甚至超越了批量生产的目标。
徐未眠忽然响起来，韩思嘉和多德的腺体发育水平停留在S级，检测结果却可以达到SS级。
倘若这种提升人体精神力等级的技术也已经发展成熟，再结合机甲技术，那他们将会拥有一个所向披靡的军团。
徐未眠脸色冷然。
“安德烈瓦和威廉姆斯已经是七大星系中掌握着权力的高层，他们究竟还想要什么？”
飞车穿过了云海，阳光终于穿过云层从舷窗中透进来，向下俯瞰，是首都星星罗棋布的绿荫和建筑。
“有时候人对权力的向往是没有尽头的，将军。”晏时津说。
徐未眠什么都没有说。
感受到飞车在缓慢降落时，她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都知道我可以用精神力入侵机甲了吧。”
晏时津朝她看了过来。
徐未眠垂眸饮尽了手里那支营养液：“应该也还不知道我能够入侵的极限是什么，对吧。”
晏时津蹙眉：“你想做什么？”
徐未眠将空了营养液管扔进可回收垃圾桶，眉宇舒展，精神力探出后的瞬间便接管了飞车的驾驶权限，降落的速度太快，留下一行漂亮的尾迹云。
她打开舱门，下车前，语调随意地道：“如果是我，这种时候就会先想办法除掉眼前最大的威胁。”
晏时津眉头蹙得更深：“徐未眠……”
他都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徐未眠：“我身边应该是高危地带，之后有事发消息给我就可以，别见面了晏司长。”
她说完便转身走进了殡仪馆。
最先看见为西泽设立的灵堂，徐未眠路过之时，看见许多穿着穿着丧服、袖管上佩戴着的黑纱臂章，哭声不断传入耳中。
是西泽的家人。
还不到出殡的日子，徐未眠经过之时只是去简单献了束花。
穿过一片种植着灌木和乔木的园子，才到为傅汉青设立的灵堂。
十来个机器人正在摆放灵堂中要用的菊花，旁边站着两名内阁临时成立的治丧委员会派来的工作人员，再没有一个人影了。
徐未眠在门外驻足，眼前的冷清忽然让她觉得心口微酸。
工作人员在这时发现了她。
他们走过来，将一份墓地备选方案拿过来，询问徐未眠的意见。
傅汉青没有子女，这种事情似乎也没有能做决定的人了。
徐未眠扫过一眼，指了下其中一个：“老师喜欢高处，这个吧，在山上，风景也不错。”
“好的。”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徐未眠回头，被她赶走的人又出现在眼前。
两名工作人员与晏时津相互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像傅汉青这种秘书长级别的人物离世都有一套既定的规模和流程，高度机械化和自动化的技术已经完全解放了人类的双手，其实也没什么好做的了，工作人员很快离开。
徐未眠这才问晏时津：“不是让你最近别来找我，很危险的，晏司长。”
晏时津视线在她无波无澜的眼睛上停留，只道：“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徐未眠微怔，像是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晏时津也没有继续询问。
身后又有人过来了。
是个熟人，祁宇。
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人，应该是他的父母，很容易让人认出来，祁宇各自继承了母亲的发色和父亲的自然卷。
他们手中各自拿着一小束白黄相间的菊花。
他们走过来，很自然地分别拥抱了徐未眠和晏时津。
“节哀。”
晏时津接过了他们手里的花，迈步去放置。
祁女士伸手握住了徐未眠的手：“傅秘书长曾经帮过我，虽然还没到出殡的日子，但很想过来看看他。冒昧前来，会打扰吗？”
徐未眠感受到她手上的温暖，很轻地笑了下，摇了摇头，说：“不会，谢谢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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