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东南亚的吴老板破天荒地，主动给王六打来电话。
就谈了一件事，吴的货半道上被人给劫走了，现在榆西流行的这批货极有可能就是被劫走的，吴让王六去把这批泄露彩虹糖的源头查出来。
恰好霍金也让王六去搞明白这批货究竟怎么回事，这两位大老板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安排他做这件事，王六就知道，他俩大概对此是真不知情。
没人知道这批货泄露的源头。
王井帮三人聚在一起商量，王六一个脑袋两个大，货丢了他本就心烦，现在又接了两个大老板的安排，去查这批货源头，他想想都头大：“他俩都摸不着头脑，我能查出个屁！”
王利春想不出办法，不好插嘴，干坐着没说话。
王六毛躁地打翻了杯子，充分地问候了两位大老板的祖宗十八代，他摔回沙发里，问高胜：“胜子，你有办法没？”
高胜摇头：“六哥，真要查下去的话，咱们得从销货的开始，顺藤摸瓜往上追，我这么跟您说吧，就是警察的活儿！”
这形容简直简单粗暴，追查毒品源头，可不就是缉毒警干的事儿，合着他们这帮毒贩也开始玩警察游戏了。
王六拍桌：“俩傻逼，真当我百宝箱呢。现在货搞丢了，全都瞅着我想办法，他俩没长脑子啊！”
当然这话也只敢私底下骂一骂，高胜和王利春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王六骂着骂着，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想出个好主意：“胜子，你刚才说啥来着。”
高胜满头雾水：“我说啥了？就，顺藤往上追？”
王六一拍桌：“对，你说这是谁的活计。”
高胜张了张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警察？”
王六猛拍巴掌：“对咯！”
那巴掌响亮得很，昏昏欲睡的王利春都给吓清醒了，高胜坐直上半身：“六哥，有啥好主意？”
王六嘴角一勾，上身前倾，盯着他两个好兄弟，幽幽地说：“咱们就把这件事，交给警察去做。”
高胜和王利春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愣是没明白王六的意思。
王六嗐一声：“你俩咋那么笨呢！”他解释：“咱们就想个办法，把这个篓子捅给警察，让警察去查呗，他们查到了，就等于咱们查到了！”
高胜醍醐灌顶，王利春恍然大悟，两人直捧王六臭脚，连连夸赞：“还是六哥聪明！六哥高明！六哥英明神武！”
王六高举双手，抖了抖他那不存在的宽袍广袖，说：“现在就一个问题，怎么把这事捅给警察？”
“让警察发现这种毒品呗，”王利春嗑瓜子，“咱们去举报？”
“不行不行。”高胜道：“上回因为张奎那事，咱们都在警察那里留了号了，别主动和这些事扯上关系，照我说，要不咱们就安排个人把这事捅出去。”
“说得好！”王六鼓掌，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嗑：“安排谁去？”
三人面面相觑，高胜灵光一现：“欸，六哥，还记得新来那小子不，就是韩晓杨！”
“能不记着他吗！”提起这事，王六就来气：“让那小子去杀个小鸭子，他到现在都没动手，就他娘磨磨蹭蹭，霍金老拿这事儿逼问我，操！”
高胜出主意：“不如这样，六哥，这件事，咱们让韩晓杨去做，毒杀，你觉得咋样？”
王六和他对上眼了，嘿嘿露齿笑：“好主意，好主意啊！”
说干就干，这天下午，在商铺看店的韩晓杨就被叫到吃饭的地方，王井帮三人聚餐，吃路边摊小火锅，王六边掏牙，边把这事给韩晓杨说了。
“你去给他喂点东西。”王六道：“让你小子动手，你推三阻四，喂点糖给他尝尝，这你总行吧？”
韩晓杨没弄明白，为什么王井帮这三人非得盯着余澄不放，余澄顶多就是跟覃爻认识，除此以外，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韩晓杨思来想去，要说余澄唯一的特别之处，那就是和覃爻认识，与当初崂头村那桩陈年旧案有关，而那桩案子，事至如今，都仍是悬案。
难道，是王井帮上边的人，要对余澄下手？
韩晓杨眼珠子转来转去，王六不高兴了，抓起茶杯，把杯里的水洒到他身上，嫌弃道：“你小子能不能成事，能就去做，不能就别逼逼，滚出王井帮！”
高胜老神在在道：“当然，你知道了我们这么多秘密，全须全尾的退出，是不可能的。韩晓杨，你自己想好，和我们做一条绳上的活蚂蚱，还是掉进水里的死蚂蚱。”
赤果果的威胁。
韩晓杨表情僵住，三秒后，他豁然露出一个笑容，释然地说：“那件事六哥的安排，我哪有反对的道理，是吧，我来这里，以后还仰仗几位哥哥照顾。”
韩晓杨顿了顿，说：“把东西给我，我去找他。”
“行。”
韩晓杨又问：“我该怎么做？”
高胜说：“我把货备好了，你吃完饭就跟我去拿货，然后去找拿小鸭子，把他约出来，让他吃这玩意儿，最好能闹出人命，让警察知道。”
韩晓杨不懂：“让警察知道？不就是打草惊蛇？”
王六一拍桌子，不耐烦地说：“让你做就做，废话咋恁多！”
韩晓杨连声答应：“好，好。”
韩晓杨开着自己的面包车，跟着高胜去拿了彩虹糖，然后独自开车去余澄上班的老街。
路上，韩晓杨惴惴不安，按照王井帮那三人的说法，所谓的彩虹糖根本不是糖果，而是伪装性极强、成瘾性极快的强力毒品，也是国外最新研发的玩意儿。
高胜的意思是最好闹出人命，人命，可不就是要余澄的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余澄？
韩晓杨问过余澄，有关当初崂头村发生的一切。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余澄对当初伤害覃爻的人更是一无所知，为什么他们要杀余澄？
韩晓杨百思不得其解，而在他少年时期，每当他有困惑，第一反应都是去找覃爻解答，但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主动和覃爻说过话了。
师父和师兄弟们出车祸后，他们的大家庭树倒猢狲散，韩晓杨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覃爻，少有的几次，都是在江雪乐的威逼之下，不情不愿又心甘情愿地给他打电话。
余澄也是覃爻的弟弟，也许是覃爻曾经用心照顾过的人。
韩晓杨踩下刹车，面包车停在路边白线内，他有点后悔自己贸然加入王井帮，是不是太莽撞了，可他好不容易才打探至此，相隔二十年的旧事，哪有那么容易一朝一夕就出结果。
难道真的要顺着王井帮三人的意思，去给余澄喂彩虹糖？
万一他真的失手，伤害了余澄，覃爻会原谅他吗？
……不会的。
覃爻是个记性很好的人，他非常重视家人，倘若他伤害了余澄，即便他是韩晓杨，覃爻也不会…轻易原谅他。
更何况，他只是想卧底，不是想杀人。
韩晓杨握拳，用力捶方向盘，他胸腔里憋着一口气，那口气憋了十多年了，从覃爻的年少到覃爻的三十岁，从他自己的十四岁到二十八岁。
每一步，每一次，他好像在接近那个巨大又可怕的真相，但总有千难万险，将他阻隔于门外。
他该怎么救覃爻？救他最重要的哥哥。
黑暗中，韩晓杨额头抵着方向盘，抱住自己的脑袋，苦恼又愤怒地低语：“大哥，大哥……”
韩晓杨抬起头，他想到了覃爻宁肯什么也不要地跟姜铭潜走，也要给他们活下来的每个人，都觅一个好去处。覃爻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结果，却要为他们留在鸟都不拉屎的山旮旯。
明知不可为而为，是覃爻教会他的。
不能动余澄。
黑夜中，他凝视浓夜的目光无比坚定。
韩晓杨转动方向盘，踩着油门，掉头奔向警察局，至少他可以直接去找警察，把这些彩虹糖交给他们。
高胜说要让警察知道，那就直接交给警察！
昏暗路灯下，紧跟韩晓杨的另一辆小轿车里也有了动静，王利春拍醒打呼噜的高胜：“老三，那小子掉头了！他不去老街！”
高胜一激灵，清醒过来，骂了一句操，连忙指挥：“快，跟上那小子，看看他要去哪？妈的，就知道他不安分！”
王利春驾驶小轿车窜了出去，紧紧尾随韩晓杨。
高胜打小就在榆西混大的，眼看着面包车的轨迹，忽然就明白了：“他不会要直接去警察局吧？？？”
王利春满头大汗：“老三，咋办，他别是去举报咱们的！”
“操，这混小子。”高胜啐唾沫：“果然不值得信任。二哥，开快点，拦到他前面，我操家伙，干他！”
王利春人有点傻，车技倒是一流，一踩油门，方向盘左右微操，就拦到了面包车前头，把韩晓杨堵在了巷子里。
韩晓杨为了抄近道，都走了车流量比较少的小路，前路被堵，因为道路狭窄，掉头无望，他紧急踩下刹车，预感到来者不善，深吸一口气，闪了闪车灯。
轿车门打开，王利春和高胜下车，两人一左一右操着棍子，朝韩晓杨勾了勾手。
危险的邀请。
韩晓杨心生不祥预感，他眼皮狂跳，在车上坐了三十秒，心知躲不过去，暗地里计较好言辞，慢吞吞地下了车。
高胜操着棍子冲上来！
身体本能反应更快，韩晓杨几乎是条件反射，侧身躲开，他攥紧拳头，赤手空拳和高胜对打，棍子砸到手臂上，骨头都快被砸裂开了。
韩晓杨满头雾水：“胜哥，怎么了这是？”
高胜一通乱砸，抬腿踢他肚子，韩晓杨被踹了一脚，摔到面包车上，王利春拿起棍子砸烂了他的车头，韩晓杨好险避开，才没被那根棍子误伤。
高胜凶神恶煞：“你小子，让你去老街，你去警察局，你几个意思？！”
韩晓杨笑比哭难看：“胜哥，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就是让警察晓得这东西的存在，是不是？”
这话倒是没说错，也算一眼看透了本质。高胜虎着脸盯他：“接着编。”
“我知道几位大哥不信任我。”韩晓杨深吸口气，解释道：“但我心里，确实是想谋个生路，投靠几位哥哥。我想把这事办好，我觉着去找那小鸭子，不如直接找警察。”
高胜操起棍子，往他身上挨了挨：“韩晓杨，这是你觉得的事吗？”
韩晓杨闭上嘴，不说话。
高胜冷笑：“这件事不需要你觉得，只需要我们六哥觉得。”
说完，高胜回头，朝王利春使了个眼神：“听六哥的，把这混小子绑回去。”
王利春抓起绳子，逼近韩晓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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