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慈蔼的摸了摸相微满的头,扯出一抹笑,只是笑的有些难看:“后来娘娘就变了,不争不抢,整个人都沉稳随和了许多,一直盼着你出生,那时候,你是她唯一的慰藉了。”
相微满没再说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扰乱了她的心绪。
后来陈嬷嬷同她讲了许多旧事,从相知相守的年少夫妻,讲到疏离冷漠的帝王嫔妃,短短一个时辰,便勾勒出他们半生风雨。
……
律回春渐,新元肇启。
除夕临至,宫中一片欣欣向荣。
晨曦初破,各宫的门都大开着,金辉耀耀的“福”字悬于门楣之上,两侧悬挂着红灯笼,随风轻轻摆动。
庭院深深,虽值寒冬,但宫内宫人们穿梭其间,忙碌而有序的在院中布置着,还是为寒冬后增添了几分暖意。
相微满正起了个大早在宫内指挥着:“碧玉,歪了!向左一点。”
碧玉站在梯子上,复将手中的灯笼向左移了些:“这样?”
相微满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可以了。”
“公主。”
循声望去,陈嬷嬷正笑着朝她走过来,相微满连忙小跑过去,欢喜的在嬷嬷面前转了个圈:“嬷嬷!恭贺新禧!内务府做的新衣,如何?好看吗?”
今日相微满一袭祥云瑞鹤绯红织锦长裙,裙上绣工精细,祥云缭绕,上衣则是一件同色云肩小袄,边缘缀以细腻银丝,小袄上则是精绣的梅花图案,朵朵傲于枝头。
腰身更是剪裁的恰到好处,贴合腰线,勾勒出曼妙身姿,更为其增添几分华贵娇美。
陈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恭贺新禧!”
她瞧着相微满身上的衣裙,不禁笑着感叹:“自然是好看,四公主这样貌身段,简直和当年的明妃一模一样!”
她看着相微满如今笑盈盈的样子,是当真与明妃尚未出阁时的明艳动人如出一辙。
随即,她似是想到什么,疑惑道:“诶?我昨日前去内务府问过了,他们说赶工也要明日才能做好啊……”
闻言,相微满也有些疑惑,回首望向碧玉:“碧玉,这衣裳可是从内务府取的?”
碧玉刚从梯子上下来,应声看过去:“不是啊,是今早开宫门的时候,衣裳便已然在门口了,我还以为是内务府送来的。”
相微满有些奇怪的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裙:“那真是奇怪,不是内务府送的,还能是谁送的?”
能知道自己的尺寸的人,也就只有内务府和碧玉。
闻言,陈嬷嬷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她又仔细瞧了一遍相微满身上衣裙的针脚,笑了笑:“瞧这针脚,应是明妃娘娘做的。”
她就说看这针脚有些眼熟,这才想起,这应是出自明妃之手。
相微满愣了一瞬,有些诧异:“母妃……为何给我做衣裳?”
在她的记忆中,明妃是不喜爱她的,但如今又为何给她制新衣?
话落,陈嬷嬷不禁笑道:“公主莫不是傻了,自然是因为你是她的孩子呀!”
她知晓从前明妃并未对四公主有所照顾,但既派她来照顾四公主,那自是有感情的,何至于不闻不问。
闻言,相微满微微垂眸,还是想不通明妃对她的情感究竟如何,若在意,但自幼便将她置于宫中,不管不顾,任人欺凌。
若说不在意,嬷嬷又言明妃很在意她,如今更是亲手为她做了衣裳。
她想不通。
眼见相微满愁眉不展,嘴角也慢慢沉下去,嬷嬷从怀中拿出一个红封笑着递给她。
相微满看见面前的红封眼睛亮了一瞬,喜形于色:“给我的?”
“是呀!”
相微满伸手接过红封,瞬间喜笑颜开:“谢谢嬷嬷!”
谁和钱过不去?不取者,非傻即呆!
今日各宫中着实热闹,多数宫人都在为晚上的除夕宫宴做准备。
正巧随禾来了,相微满连忙迎了上去,笑盈盈道:“随禾!”
随禾今日一袭绣着繁复凤凰暗红长裙,裙摆曳地,如同绽放的火焰,裙身以金线勾勒边缘,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衣,透出内里的绯红,更为她增添几分妩媚。
她今日妆容浓艳,眼尾微微上扬,一双黛眉亦被精心描画过,细长而弯曲,额间轻点朱红,与唇上的绛红相得益彰,更衬得她肤白如雪,多增几分风情。
随禾笑着从怀中抽出一个大红封递给她:“过年啦,恭贺微满又添一岁,喏!压岁钱。”
相微满倒也丝毫不客气的接过,笑弯了眼,只见红封上还有一深红丝绸布帛,上绣纯白祥云瑞鹤,下缀流苏。
她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随禾笑道:“之前我不是总往寺庙跑嘛,便顺便给你求了个平安符。”
闻言,相微满点点头,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只月白色镶边绸缎荷包,荷包上绣着的依稀能辨认出是几朵桃花,针脚生疏别扭。下方挂着一枚小巧的玉坠,晶莹剔透。
这荷包可是相微满绣了半月有余才绣好的,夜晚灯火昏暗,险些她就真的要瞎了。
她将荷包递给随禾:“压岁钱我是没有,但是压岁礼我是为你备好了。”
随禾接过,指尖细细抚摸上面的纹路,不禁瞪大了眼:“你绣的?”
如今相微满本身便视力受阻,竟还能给她绣出个荷包?!
相微满颇为骄傲的点点头。
嗓音里的“嗯”还未出口,便险些被随禾扑倒,随禾紧紧抱着她,声音难掩激动:“微满!你对我太好了!”
宫人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依旧各自忙活着手中的事情。
也没人敢说出去,毕竟长公主曾言,若走漏了一点四公主与长公主情同手足的风声,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于此,无人敢妄议。
“长公主!”
外面的叫喊声打断了二人的姐妹情深,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随禾身形都下意识僵了一瞬,随即她转头慌忙跑出去,将外面叫喊的人拉入院中。
相微满看着她如此慌乱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竟有人能让随禾这般惊慌?
很快看见被拽进来的人的身影,她便明白了。
随禾怒瞪着面前满脸无辜的简封,压低声音道:“你是想把我在这儿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么?!”
闻言,简封略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找不见你嘛,便来这儿碰碰运气。”
他只时常听随禾说去找四公主,但倒是一次也没来过四公主的宫中,今日还是头一次。
相微满看着面前的人,这也不算是她第一次见简封,从前远远看见过一次,倒是看不真切,如今站在她面前,仔细瞧着,简封倒是生的稚气。
简封看向相微满,轻声笑道:“你就是四公主吧?总听长公主提起你。”
简封一笑,便会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看上去更为像是个初出茅庐未经世事的稚子。
相微满朝他礼貌笑笑:“简公子,幸会。”
说完她便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将随禾拉至一边,二人走到一旁,相微满瞬间变了脸,她低声道:“怎么还没送走?如今陆宿身在宫中,让他知晓了该如何?”
若是让陆宿误会随禾是个多情女子,那她都不敢想,随禾怕不是要一辈子留在这儿了。
虽外界也在传长公主荒淫无道,但眼见为实,从前可以说是谣言,但若让陆宿当真亲眼瞧见了随禾养在宫中的面首,怕是长八张嘴都解释不清了。
“我也想啊!他就是不走啊,我总不能叫人宰了他吧!”
闻言,相微满盯着她默了默,似在沉思,半晌才喃喃出声:“也不是不行……”
此话一出,随禾双眸惊愕的看向相微满,一时间瞠目结舌:“你……”
如今都这般狠心,能做杀人的勾当了?
……
天边黄昏余烬,除夕宫宴尚未开始,众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已陆续抵达,大殿之内,金碧辉煌,烛光摇曳,红毯自殿门铺展一路,蔓延至最上方高高在上的御座。
相微满同明妃一同走向最前方的大殿,距离大殿一段距离时,明妃突然止住脚步,转身看向相微满,叮嘱道:“切记,今日宫宴务必低调行事,言少动微,莫要出风头,引人注目。”
她知晓相微满自小便不爱出风头,素来喜静不噪,但不知怎地,她心中总是惴惴不安,许是那日与其相谈,她总觉得相微满并非如看到的那般内敛。
闻言,相微满原本雀跃的心情霎时间没落下来,她有些怔愣,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慢慢沉下去了,心中像是被压了块巨石,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默了默,垂眸从鼻尖微微叹息一声,点点头,声音淡淡的:“嗯,儿臣谨遵母妃教诲。”
心中憋闷,始终郁闷难抒,她便又道:“宫宴尚未开始,有些无聊,我去走走。”
说着也不等明妃是何反应,相微满转身便带着碧玉离去。
“诶!……”
明妃想出声叫住她,但看着相微满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眸光黯淡,轻叹着:“这孩子……”
忘冬安慰道:“日后……公主总能懂您的良苦用心的。”
明妃望着相微满离去的方向出神,喃喃道:“我又何需她懂我做的一切……我只盼,她此生安稳便好。”
哪怕……她的女儿怨她。
……
左右瞧着四下无人,相微满总算不用再装,快步走向御花园的方向。
如今眼睛已然完全恢复好了,却还要装做盲人,着实有些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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