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石阶一路蜿蜒向上，直至消失在云雾深处，通向那未知的神秘高处。
踏入此间，连绵的山峦撞入眼帘，山腰的云雾缭绕盘旋，峭壁之上，重重叠叠的宫阙依势而建，果然是仙家下的学院，好不气派。
“吕明轩这混账，处心积虑这么久，就给我换了副这般孱弱的身子？要不是能凝聚混沌之力，助我登上九宸天，这真还不如之前那沈家丫头的。”沈芷悠啧声抱怨，转念又心生疑惑：“只是短短五年，弱水封印何以衰弱至此？”
“够了，莫再咒骂了。”吕明轩身形骤现，立于九宸天登山道上。
“我问你，那事查明缘由了吗？”沈芷悠面带不悦，沉声问道。
“我只能推测，是因血祭离魂蛊存于沈芷悠体内，然而你乃新生魂魄，集合了所有异世的‘你’的意志，此血契已刻入你的神魂之中。”吕明轩面露无奈，续道：“因此每当你了结一位的执念，获其力量之时，她们的因果亦会顺着血契随你神魂落于此界。”
“可最后一世里，灵姒大人的夙愿我非但未曾了结，反倒殒命于那段因果之中……我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沈芷悠眉峰紧蹙，满是困惑。
吕明轩神色肃然道：“那便是——她的夙愿，你仍在践行之列。”
“仍在践行之列……？”沈芷悠面带惘色，喃喃自语道：“莫非……沈家小姐是她的转世？”
“行了，莫再胡思乱想了。”吕明轩沉声道，“我来此是告知你，传言郗霁神尊不日便要出关。你在九宸天行事，务必谨小慎微，否则恐被他察觉你乃异类之身。”
“我特意抽你一缕神魂，投往这永昌村中，便是为抹去九宸天的印迹，以防其他高人探得你这强大的神魂波动。当年盘龙关一战，郗霁神尊骤然现身，肃清众人记忆后，九宸天长老便下令，给所有人种下锁魂印，以监视各方动向。”
“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不愿为你寻一具好躯壳？这已是当年仓促之间，能寻到的、既容得下你强大神魂，又可助你登临九宸天的最佳灵躯。”
“知道啦！”沈芷悠撇嘴道：“我就嘟囔了一句，你至于这么愤愤不平么？”
吕明轩似早已习惯她言语间时而循古、时而掺些异词的模样，未加理会，只将一物抛给她：“如今九宸天既已设法为你补全这缕神魂，你携此物件，不仅可令神魂渐归此体之中，亦能遮蔽你那强悍神魂之威。”
“然你需谨记一事。”吕明轩右手轻挥，一面水纹流转的明镜骤然浮现在沈芷悠身前，“你神魂过于强盛，这具躯壳的容貌，已与昔日沈家小姐别无二致。”
“可这世间……”沈芷悠唇边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冷笑，“谁又能断言，无容貌一模一样之人？”
“收起你这玩世不恭的姿态！”吕明轩面色微凝，沉声告诫，“十六岁少女的脸上，断不会有此神情。你需时刻谨记，如今你是永昌村沈芷悠，而非云澜境的沈芷悠。”
“现在的你应该是个一无所长、才刚学会凝聚混沌之力的小丫头。”他话锋一转，格外郑重，“你那蛊术之类的本事，万万不可在九宸天人面前轻易动用。”
“知道了，知道了。”沈芷悠叹了口气，推着吕明轩往外走，“你在这儿待久了容易暴露，会被人发现的，赶紧走。”
吕明轩瞧着她不耐的模样，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沈芷悠继续登阶赶路，每踏上一级阶梯，就能感受到脚底传来的暖意，似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自带仙蕴，吐纳之间让人沐浴春风般舒心。
可美景虽好，上万级石阶终究不是凡夫俗体能轻松走完的，不眠不休都得走上三日三夜。
是以夜色已深，沈芷悠寻着一只野兔，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正吃得美滋滋的时候，茂密林间忽然传来窸窣响动，沈芷悠第一反应只当是山中野兽，当即举着火把欲上前驱逐，未曾想竟撞见了个绝色男子。
那人一袭黑发如泼墨般垂落腰际，发梢还沾着些许林间晨露。他一对剑眉斜飞入鬓，线条锋利如刃，带起病态虚弱的白皙，在火把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又裹着一层妖异气息，可再细瞧，却又透着股不染尘埃的神韵，似仙似魔，难辨分毫。
“喂——”沈芷悠定了定神，在心底快速盘算，依着过往数个世界的经历，这野外突然出现的男子，十有**是变态或杀人犯。
一想到自己如今既不能露了真实本事，还得装出永昌村沈芷悠那副柔弱善良的样子，她便用树枝隔着一段距离，轻轻戳了戳男子的胳膊，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水……”男子发出微弱的呻吟，干裂的嘴唇早已失去血色。
“你说什么？”沈芷悠放缓脚步走近，屈膝蹲在男子身前，耳廓几乎贴到他唇边。
“水……”男子的声音变得更轻了，他的指尖微微蜷缩，艰难地碰了碰她腰间悬挂的竹筒。
沈芷悠这才听清楚了男子断断续续的诉求，她伸手晃了晃竹筒，发现筒内水声清亮，“没多少了呀！”
纠结瞬间涌上她的心头，一边是明日登山全靠这点水撑着，一边是素尘特意提过的“登山考验”，若就此错过恐生变数。
反复权衡间，又想起自己还得立住永昌村沈芷悠那副善良柔弱的人设，沈芷悠终究还是狠下了心来。
她蹲下身，将男子的上半身轻轻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解开竹筒绳结，拔开塞子，小心地将竹筒递到他嘴边。
男子气息微弱，只能凭着本能小口啜饮，只是嘴巴张开的幅度极小，没灌入的清水便顺着他干裂的唇角不断滑落。
沈芷悠见他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只好捏起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拭唇角的水渍，直到竹筒空了，她才小心翼翼将男子缓缓放平。
她起身时顺手拍了拍衣摆上沾着的尘土，这才想起自己曾在异世习得的野外求生之法，于是寻了一处潮湿洼地，俯身用枯叶层层叠成简易滤层，静静接取晨间凝结的露水。
一切收拾妥当，沈芷悠转身对着男子，语气带着几分故作轻快的打气：“喝了我这么宝贵的水，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哦。”
沈芷悠目光扫过男子身上单薄的衣袍，忽然似想起什么，转身往林间走去，拾来一堆枯枝，在旁侧另生了一堆火。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男子轻声道：“我这儿再无多余衣物，只能靠这堆火为你驱寒，暂且将就些吧。”
说罢，沈芷悠便靠着树干睡去。醒来时，男子已不知所踪，她勾了勾唇角，心想果然是素尘说的考验。
一路跋涉至九宸天门前，沈芷悠早已累得气喘吁吁，额间汗湿的碎发黏在颊边，衣摆沾着林间泥土与草屑，指尖还残留着生火时的炭黑，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沈芷悠扶着门框好生缓了口气，忍不住叹道：“终于到了啊！”
“这跟那个世界的入职军训有什么区别！”她还不忘吐槽道。
“恭喜，你是第一百七十二位抵达九宸天的问道者。”一道清脆童声蓦然在她面前响起。
紧接着，另一名青衣童子上前，目光扫过沈芷悠时，还面露惊色：“竟是界行者？”
他随即敛去讶异，忙整了整衣袍，躬身垂首，语气又恭敬了几分：“请随我来。”
“不愧是顶级‘仙门大厂’，这‘入职流程’竟这般复杂。”沈芷悠在心底感叹，自她亲历过人工智能时代，便偏爱未来世界的网络词汇，觉得这类话语更能精准表达语气，是以私下嘀咕时，时常掺些异界趣语。
站在测试大殿中，她快速平复呼吸，压下心中波澜，装作一副谨慎怯懦的样子。
矗立在大殿中央的玉碑正发着幽幽蓝光，大殿四周环绕着数百枚水镜悬浮于半空，镜后挤满了来自于九宸天的观察者，他们避无可避的目光让沈芷悠感觉如芒在背。
主持测试的白胡子长老，指尖漫不经心地梳理着花白长须，待殿内安静下来，才徐徐开口，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开始吧。”
沈芷悠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了眼，她开始用素尘教自己的办法，凝聚神识引导体内的混沌之气逐渐成型。
起初，沈芷悠只觉身躯轻飘飘的，似要乘风而起。待耳际传来细微碎裂声，再睁眼时，已置身一片旷野之中。
淡淡的雾气笼罩着一大片葱绿，吐纳之间传来若有似无的花香，天空中不时有成群的仙鹤飞过。
这光景，分明是村中老李头曾描绘过的神境模样。
“好！甚好啊！”主持测试的白胡子长老眼冒狂喜亮色，他捋着长须连连赞叹：“短短一息便可穿混沌之境、抵神境之地，这般神行速度，当真是前所未有！且这神行之力，亦是一绝！”
殿内众人闻听此言，纷纷点头以是赞同，连带着看向沈芷悠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惊叹。
只因在座的人都知晓，界行者本就有高下之分，向来是依着神行速度快慢、抵达之地的品阶来定，从神境、仙界，到魔渊、妖族，再到鬼蜮、凡间，等级依次递减，能一息入神境的，更是百年难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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