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篮球场依旧热闹。汗水蒸腾的气息，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嘎声，篮球撞击篮板和地面的砰砰声，交织成一片充满活力的喧嚣。
王朽穿着张诺的旧球衣，略显宽大，但很干净。他站在场边树荫下，手里捏着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濡湿了他的掌心，带来一丝凉意。他看着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眼神专注，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额角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在夕阳下有些显眼。
“真不去试试？手感生了吧？”张诺刚打完一局，额发汗湿，带着一身热气跑过来，很自然地拿起王朽手里的水灌了一大口。
王朽摇摇头，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几道已经淡化的旧疤上。那些痕迹，连同腰侧早已变成深褐色的陈旧淤痕，都曾是耻辱的烙印。他习惯了隐匿，习惯了在人群边缘，将自己缩进安全的阴影里。
“怕什么？”张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声音带着点鼓励的笑意，“谁看你？球场上只看球技好不好。再说，”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你上次跃起盖我帽的时候，帅爆了好吗？腰侧的伤？那是勋章！证明你丫生命力顽强！”
王朽被他直白的话弄得耳根微热，瞪了他一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扯了扯。
这时，场上一波人下来了，招呼着：“张诺，还来不来？缺一个！”
张诺没应声，只是笑着看王朽，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期待和怂恿。
晚风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场上的灯光次第亮起，将球员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王朽看着那片被灯光照得亮堂堂的场地，看着那些肆意挥洒汗水的同龄人，心底深处某个沉寂已久的角落，似乎被那灯光和喧嚣轻轻叩响了。
他抿了抿唇，将手里的空水瓶捏得咔咔作响。然后，在张诺惊喜的目光中，他脱下身上的薄外套，随手扔在旁边的长椅上，只穿着那件略显宽大的球衣，迈开步子，朝着那片灯火通明的喧嚣场地走去。
当他跑动起来，衣摆被风掀起，腰侧那片深褐色的旧痕在灯光下一闪而过。这一次，他没有试图遮掩。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鬓角，额角的疤痕也仿佛融入了专注的神情。他跃起，抢断，投篮。动作或许还有些生涩，但那份沉寂已久的爆发力和精准的本能，正在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场地上一点点复苏。
张诺在场边看着他，看着那个在灯光下奔跑、跳跃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少年人的专注和光亮，笑得比头顶的灯光还要灿烂。
朽木之下，新芽已悄然破土，正迎着光，奋力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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