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慕一放下了手头上的笔，今日来了新的密件，是说齐国的事，他看了看没什么大事，就随手放到了一边，师乐今日说的急事是瞻云楼闹出命案了，皇帝让人压了下来，现在柳雁竹还在刑部提审呢。
死的是位普通人家的男子，本来柳雁竹打算花点钱压下去，结果那户人家收钱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身份，直接去官府报案了。
柳雁竹赔了夫人又折兵，瞻云楼贴了大大的封条。
秦青觉得自己和他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本来还打算捞他一次，想去问问自己叔伯秦三有没有什么办法，结果秦三闭门不接，秦青立刻发觉了事情不简单，担心回来被自家老爷子骂死，连夜跑路了。
有传闻说，皇上准备把柳雁竹贬到地方去当县令。
韩慕一越看越觉得这里面还有猫腻，官府报案，李松这个人的秉性怎么能这么快传到皇帝耳朵里，甚至报案，刑部提审，查封瞻云楼，竟然能在一天完成，按常理说，这怎么都得忙活三天啊。
就算六部里招了新人进去，那帮老东西又没变过，柳雁竹惹到什么人了？
韩慕一让师语尽可能派人去看看瞻云楼的账本，这里面要是没别的人下手，根本不可能。
刑部里没按插进去几个人，想从刑部下手有点困难。
不过韩慕一估计肯定有人还要来找他，便早早的准备睡下了，还没躺下，突然又想起洛云泽和师乐说要弄煤炉的事了，好像听到过几次了，此时正好屋外起了风，寒意渗进了屋子里，他想着明日要和师乐说要不今年就提早弄煤炉吧。
第二日天还没亮，师语从后门接过派人弄来的部分账本，只有一部分残缺的，剩下的都被柳雁竹烧了。
没办法，师语只能等刑部的那位什么时候能弄点更有价值的东西来。
韩慕一今日还要上朝，朝上刑部把昨日瞻云楼一案拿出来说，众人都心照不宣的低头听着，不过刑部除了查出来官商勾结之外，别的倒没查出来。
退朝的时候，韩慕一看见李松，觉得这事应该不至于和李松扯上关系，京兆尹想扳倒一个柳雁竹这样的小官，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刑部尚书司简，几乎从不参与朝廷内斗，这样一个人，何苦要在京城的生意场上使绊子。
回了府上，师语照旧摇头，什么都还没查出来。
正午要吃饭之时，韩慕一想起来上次柳雁竹办的那场宴里，洛云泽也在。
洛云泽不知道怎么今日要叫他一起吃饭了，坐到饭桌上，看了眼清汤寡水的饭菜，顿时就没了什么食欲，好在桌上还有道荤菜。
“余公子，今日是要问你件事。”韩慕一开始问道。
洛云泽放下碗筷，看向韩慕一，才发觉今日的韩慕一面色带了点愁容，自己只好装作听话样微笑道：“宇王殿下尽管吩咐。”
“你那日觉得柳雁竹为人如何？”
洛云泽皱了皱眉，柳雁竹是谁，他应该认识？他见过这个人？
韩慕一看他是想不起来的样子，便直言道：“你刚来京中之时，秦青设过宴，宴上有一位就是柳雁竹。”
刚来京中之时，洛云泽倒是参加了不少宴席，说起来秦青到还能想起来点，至于柳雁竹？
他依然是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但看韩慕一神情严肃，眉头蹙起，便努力的回想着，“是瞻云楼的柳雁竹？”
韩慕一点头道：“是，你那日觉得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洛云泽那日喝的酩酊大醉，印象自然是不深，只能回想出一点记忆，“我可能只觉得他不怎么恋家，其余的，没有印象了。”
韩慕一继续狐疑道：“不恋家？”
洛云泽点点头，脑海里的记忆越发清晰，“他当时......说自己真庆幸在瞻云楼里投了银两，他想在瞻云楼住就能住。”
话刚说完，还来不及让韩慕一细想，师乐就报信说秦青要见他。
韩慕一随即回绝道：“让他等着。”
师乐回道：“他说不能等，就现在。”
韩慕一没想到秦青是先找上门来的人，回过头语气平和嘱咐洛云泽道：“你再多想想，柳雁竹被刑部提审了，我觉得事有蹊跷，包括秦青你也想想。”
秦青坐在正厅的侧边，“宇王殿下，今日事出突然，没办法才来打搅您。”
韩慕一走进来坐下，直言道：“秦公子有事便快说吧。”
秦青翻身跪下，压低姿态道：“秦某有一事相求。”
韩慕一看着他，并没什么怜悯之心，淡然道：“秦公子快起来吧，先说清楚吧。”
“宇王殿下能否推举秦禾？”秦青道。
韩慕一没想到秦青这么匆匆忙忙的来就为这件事，避重就轻问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道：“秦公子不妨先说说，柳雁竹到底在瞻云楼干了什么，你把话说清楚了，我才好帮你啊。”
秦青手里握着柳雁竹这件事，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说出来，“宇王殿下，秦某是有事相求，但还没糊涂到脑子坏了，宇王殿下先答应我，我所知道的自然就能全盘托出。”
韩慕一看着他，秦禾是他儿子，今年科举没中，不过有韩慕一作保，想当个官也不是难事。
“秦公子此言差矣，你作恶多端，如今求着我办事，我还要迁就你吗？”韩慕一不想担上和秦家有关的事。
秦老爷子早就说过，秦家的人世世代代不再为官，但现在家族人丁兴盛，除了本家一直坚持着，分家早都或多或少蠢蠢欲动，但秦老爷子自然不是吃素的，第一个当官的秦三没了秦家这把保护伞，虽说在淮家的帮助下，也曾在刑部风生水起一时，但谁都知道不是谁都能和秦三这么好命，何况后来淮家倒台，秦三开始夹起尾巴做人有多难。
就是韩慕一也对这些枝繁叶茂的大家族也有忌惮，自然不可能单纯为了这点小事和秦家撕破脸。
秦青继续道：“柳雁竹为什么被抓了，您定然也觉得不是件简单的事，但除了我，没人知道。”
韩慕一点点头，他自然也知道，不过他觉得秦青断然还可以找别人，自己不是唯一人选，轻笑一声道：“秦公子不用这么给自己抬身份，如果非要我推举秦青您才肯说的话，还是请您另请高就吧。”
秦青抬头瞥了一眼韩慕一，随即低头气急咬着牙道：“宇王殿下，这并非难事。”
韩慕一知道自己不说句狠话，秦青断然不会死了这条心，于是道：“秦公子，我呢，上次便警告过你，你今日就是在这把骨头跪烂，我也不会推举秦禾。”
秦青低着头，一句不言，默默站起来，行了个礼，道：“韩慕一，你今日之言，我记着了。”
韩慕一同样只是冷静的看着他：“那就请秦公子请回吧，山高路远，多发保重。”
秦青也知道，求不到人给自己办事，就注定在京城呆不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柳雁竹招惹的竟然会是那位。
秦青走出宇王府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他多想，他重新戴上帽子，努力用帽檐遮住自己的脸，不让人认出来，决定再去另一个人那里求求情。
于他自己，不过就是久离京城，但他的孩子如今才年方20，叫他怎么能连累自己的孩子。
韩慕一看着他走了，又折返回膳厅，洛云泽还在冥思苦想那一日里那两个人有什么不一样的，桌上的菜饭已经凉透了，师乐吩咐人再拿下去热热再端上来。
洛云泽看到韩慕一回来，立马坐直了身体，把杵在嘴巴上的筷子拿了下来放好，“宇王殿下，我想了一些，秦青这个人比较好面子，但人还好，柳雁竹呢有点心口不一，肚子里的坏水比较多。”
韩慕一坐下听着他说的话，和他对这两个人的印象没什么区别，便引导性问道：“你觉得瞻云楼里面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洛云泽只去过一次瞻云楼，走上去的时候，感觉和普通的酒楼没什么区别，管理的人也没什么两样的。
他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无奈，“这，我确实想不出来。”
饭又端了上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韩慕一也在想这件事不查清楚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冥冥之中总像是有什么东西糊在表面，只要在碰一下就会全部散架，不查清楚心里会像刀绞那般难受。
刑部最后审完了，定了官商勾结的罪名，皇帝这个事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贴出来杀鸡儆猴，从前朝以来，官商勾结几乎成了项不算罪名的罪，现在小皇帝有心出手治理，韩慕一不多参合，这事既然现在查不明白就先搁置吧。
洛云泽那日在书房里看书，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在窗边看了会才看清，是要弄煤炉了。
他甚至都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热气弥漫在身上的感觉，拿着看的书也没法继续静下心看，从一帮下人里看到了春竹的身影，才忽然想起来，近来春竹倒是也开始和宇王府上的下人关系好了起来，不再只跟着洛云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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