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装潢精致的马车骨碌碌地行走着，宽敞的车厢可以供两人舒展躺下。
马车上贴着几张无法用肉眼看见的符咒，隔绝了里面与外边的声音，里面能听见外面的吵闹声，但是外面却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坐在马车内的尤长离为东闲讲解着，先前他们都是以听音螺沟通，很多事情不方便交流。
“星宿传承的贩卖离不开焕新香的供应，所以这二者相辅相成，只要有星宿传承的需求就一定会有焕新香的供应，这类专门贩卖星宿传承和焕新香的人自认为是给别人新生，于是自称往生者，我们一般简称他们的力量为往生，其中主要人物皆以圣者自称。
“在怡红院的圣者是岑为霜，这次的盛宴便是由她举行。你的身份特殊，我会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侍卫，故而在临走前特意让你换了一身衣服。”
对面明显是一身侍卫装扮的女子闻言挑了下眉。
她装作对妖人计划不清楚的模样，发出一声疑惑：“我的身份特殊？焕新香的重要获取来源不是在魔尊的应允下吗，没有蚀魂水这一原料作支撑，他们的产业又如何扩容到今日这般地步。”
尤长离解释道：“是的，我不能告诉他们你是魔尊亲保的人，玲珑阁虽然与往生有合作来往，但我们只负责星宿传承的拍卖，为的是让更多人受到焕新膏的影响。
“焕新香的供应的确为他们带来极大的利益，但是焕新香摄入过度最终会导致入魔，而这世间唯有魔尊能够掌控魔，他们费尽心思弄出来的焕新香倒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自是不满的。
“而且星宿传承的剥夺必须由魔出手，他们看不起魔却需要魔的出力，但是妖人计划不需要魔出力，这是一个完全排除魔的计划，作为魔尊的麾下，我不能容忍这件事的发生。”
东闲心中已经明白这些，故而昨日魔尊才会动怒。
她道：“那么妖人计划就不能正常运行，若是成功，他们就不会再需要蚀魂水，魔尊的力量也不会再壮大。”
尤长离道：“没错，妖人计划必须阻断，这次怡红院会来许多人，其中更有可能掺杂百仙盟的人。”
东闲道：“他们不筛选来的人吗？”
尤长离道：“他们试图要让百仙盟认可他们的妖人计划，而且在幽云城，百仙盟深受限制，就算看见了也做不了什么，岑为霜虽然是个疯狂的女人，但她同样是聪明的女人，一个聪明的人是不会给敌人机会。”
东闲心下记住“疯狂”这二字，她对岑为霜的所知皆是由林纾衣和尤长离的言语拼凑出来的，疯狂二字更加丰富了岑为霜在东闲心中的形象。
东闲状似无意地问：“魔尊被困在鬼煞冢的封印之中，无法与外界沟通联系，没有我，你将要怎么做？”
尤长离道：“魔尊大人虽然被困在鬼煞冢无法与我们联系，但它的力量并未就此沉寂，你应当知道无妄之地的动乱，它们背后另有组织的魔在，都是忠心于魔尊的大将。”
所以怀玉和常怀清的叛逃，是另有魔鼓动，东闲能糊弄得了尤长离可不代表能糊弄得了那群魔，它们将是隐患。
东闲压下心思，道：“魔尊大人若是知道你们如此为它的大业着想，想来会很欣慰。”
尤长离道：“定不负魔尊大人期望。”
这次对话给了东闲不少信息，她尤对往生这股力量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玲珑阁并不归属于往生一类，能受邀请是因为合作利益的往来。
这也说明玲珑阁跟怡红院的关联并不大，她并不能得到有效的身份接触邹湘，也许她能见到邹湘的时候，已经是妖人计划开始的时候。
忽地，马车来了个急刹车，车厢内的二人皆受到惯性险些栽倒。
尤长离面色不虞，破开符咒带来的隔音效果，喊道：“前面怎么了？”
外面的车夫回道是有不长眼的差点撞了上来。
而东闲在此时撩起车帘一角，朝外看去，只瞧得见旁边经过的罩袍人的一角。
她没看到其他奇怪的人或事，却感觉到一双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即便在马车上贴了拒绝窥探窃听的符咒，那种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东闲不信邪想要去捕捉，那道目光又消失了。
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总是让她烦闷的，却又无可奈何。
东闲再度生起对力量的渴望，两个月的时间升到淬灵境后期，对于修士来言的确速度逆天，可于东闲而言，远远不够。
她身后的仇家个个都能碾死她，就盼着她死呢。
马车一路驶向怡红院方才停止，等到外面的仆人放下供人踩踏的软榻，尤长离示意东闲先出去时，听见她以心音传话。
“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我并不是慕婉思，真正的慕婉思已经死了。”
尤长离看着眼前这张完全看不出错处的面容，竟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化。
对方的面容真实到尤长离觉得东闲是在跟他开玩笑，但显然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东闲也不是爱与他开玩笑的人。
就在尤长离发愣的这段时间，东闲拿起搁置在一旁的面具，迤迤然走下马车。
回神跟在她身后下来的尤长离，明显发觉东闲在弯腰下去的那刻，身量变得挺拔而高大，站在平面上挺立的那刻，竟是发现她的身量原来比他的还要高些。
东闲伸手，做足了一个合格的侍从该做的事，她做得自然，倒把尤长离愣了下才搭在她的手上，下马车。
尤长离向接待的下人展示了一张黑底烫金请帖，身后的东闲还没看清，接过请帖的下人已经检查了请帖的真伪，并掐诀烧毁了它。
有关妖人的试验还没开始，抵达的客人也没有到齐，他们被下人领到二楼的隔间。
在东闲要跟着进去时，下人阻拦了她。
“您不能进去。”
尤长离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立即回道：“她可以进来。”
下人不再做阻拦。
东闲心下记住这点，怡红院对来往的合作伙伴记忆深刻，不可随意糊弄，要想进来若非正常的寻欢作乐，还是得有人接应才行。
里面是正常的厢房，壁上挂着一道无图卷轴，正对着案边，尤长离入座，东闲便站在他身旁。
整个屋子仅东闲和尤长离二人，东闲却明白，参与这场会谈的不仅仅他们二人，皆是与怡红院有合作来往的商人。
岑为霜很好地处理**方面的问题，使得这群商人连互相的存在都不知道，这也是为了减少被百仙盟发现的可能。
卷轴上的空白终于有了色彩填补，一个女人的模样缓缓勾勒而出，她的左眼被厚重的刘海遮挡，只露出右眼。
怡红院的往生者，岑为霜。
“感谢诸位不远万里来赴怡红院盛宴，这一次的目的想必诸位了然于心，我们要创造一个真正的为我们把控的生命。
“诸位都是往生的朋友，有些话我不必赘述，怡红院诚邀大家是希望能够进行新的一笔合作，而这笔合作内容便是诞生妖人。”
东闲注意到她说的是“怡红院诚邀大家”而非“往生”，难道这不是往生内部统一的决定吗。
“圣者，妖人的推出会带来什么样的利益，你知道我们更在意的是利益。”
应当是其他房间的客人在说话，看不见其人，东闲竟也能听到他在说话。
她猜测是那卷轴的作用，对卷轴多了几分兴趣。
岑为霜：“妖人会比替换星宿传承的人拥有更好的天赋，我们利用的是妖兽天生就能吸附灵气修炼的特点，变为妖人后他们将以灵气为食，而且妖人无需剥夺星宿传承便能修炼，又免去了排异之苦。”
又有声音响起：“那么我们从中的作用呢，你提出的妖人，似乎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实质利益，当初剥夺星宿传承，我们从你这得到焕新膏进行贩卖，可是你的妖人似乎并不需要我们了。”
岑为霜道：“若是如此，我便不会让你们来，妖人的缺陷是形象的妖化，在选择与妖融合后，他们的身体会出现明显的妖化，甚至性情喜好也会趋向于妖人。
“为此他们同样需要一定的产品来克制他们的妖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神色模辩起来。
有声音反驳道：“你就算成功了又如何，妖人或许真的比剥夺星宿传承好，可你的想法太过理想，你是不把那群御兽师放在眼里了。”
岑为霜两手交握放于身前，面上依旧是淡然如水之色，对于他们发出的所有反对与质疑，她皆有应答之策。
“这世间低星宿传承之人才占主流，妖化是在取得妖兽和修士的同意，双方可以互补互成。
“妖人不但利于修士还利于妖兽，我们日后合作的对象会更加广泛，于妖兽而言，它们向往的是化形，妖兽不可飞升，自古以来能够飞升的都是人，它们向往化形，也向往飞升。”
她在胡说八道，在场的商人皆被她凉薄的话语给弄得心惊肉跳。
眼前的女人在他们眼里也不是人，而是一座由铁石打造心肠的寒冰人像，说出的每个字都散发着寒气。
这群都是与怡红院有合作往来的商人，他们会更在意自己能够获取到的利益，他们以为自己足够冷漠无情，这是商人天生的性子，显然现在坐着一位比他们还要可怖没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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