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和妖共争一个身体？”出声的是尤长离，他其实还没太懂妖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人和妖怎么愿意屈身于一具身体，就算是为了飞升，也不至于委屈自己缩在一具身体中吧。
岑为霜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魂识交融过的你们。”
一群人费力而又胆颤惊心地理解了岑为霜的意思，妖人是指人与妖意识共存的存在，更确切地来讲，妖人是人妖意识融合的存在，她这是在创造一个新生物！
“这太疯狂了。”有人喃喃道。
岑为霜交握的双手成平铺交叉状，下颔抵在上面，这是一个开始放松的动作，她的面上也带起笑意。
“焕新膏会让人堕落成魔，可还是有大批的受众，那么妖人为何不能为人接受？人和妖是有壁的，妖兽的思想比人落后太多，它们想成为人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所以妖人更适用于人，比起焕新膏带来的代价，妖人是对于普通修士最适合风险最低的方式。”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寒气。
东闲凝眸看向这名思想疯狂的女子。
岑为霜没有戴面具的，以至于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面容，然而那张面容平静得可怕，勾勒出的笑容像是用尺刻画出来看不出一点情绪，让人难以想象这张脸下有着一颗多么疯狂的心。
能有这种念头，根本不可能出自让人或妖达成他们心愿的想法吧。
这场交谈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岑为霜继续回应了几句问题，会谈便走到了尾声，岑为霜询问各位有没有兴趣投资她的妖人计划，一群被她吓得心脏都震出来的商人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皆表示等看她的妖人成功与否再做决定。
岑为霜表示期待他们的答案，遂结束会谈，身影在卷轴上消失。
怡红院是岑为霜的据点，不过今日为了向大家演示妖人计划，暂时停止营业，于是怡红院罕见地没有传来欢声笑语。
结束会谈后，东闲道：“我很好奇焕新膏的制作过程，这种东西我还没见过。”
尤长离问：“你想看焕新膏的制作过程？”
东闲反问：“难不成你会制作？”
尤长离当然是不会制作焕新膏的，他就是个中介商家，负责在怡红院进货然后售卖，帮忙推广焕新膏，扩大焕新膏的受众，参加这次会谈的商人都起着这样一个作用。
“您说笑了，是岑为霜对外开放了焕新膏的制作过程，不过我们可能看不到最新版本的，也许是初代的也说不定。”
东闲“哦”了一声，好奇问道：“她难道就不怕别人把她焕新膏的秘方给学了，进而研发出可以克制的存在？”
尤长离：“没有人会研制焕新膏，有人怀疑过她给出的秘方是假的，事实上哪怕是她用她放出来的秘方在众目睽睽下制作，结果仍然是成功的，焕新膏的成功制作只有她能完美做到，没有她，就不会有焕新膏，可以说焕新膏完全可以冠以她名。
“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百仙盟也收取部分焕新膏，试图进行拆解并制作针对性的克制它的解药，得出来的应对方法是除非禁止星宿传承的剥夺，或者……”
第二种方法，尤长离有意停顿不再说下去，而东闲能读懂他的未尽之语。
杀掉能够制造焕新膏的人。
一种从根源上解决弊端的方法。
东闲忽然明白岑为霜的倚仗，一个制作焕新膏的主要成员，甚至是可以说唯一一个能够制造焕新膏的存在，往生内部就算再恨这人，也不得不因为对方的不可替代性而留情甚至妥协，所以这次纵算岑为霜没经过内部统一的决定，而放出妖人消息，她也不会太出事，而魔尊也不会动她。
因为东闲的好奇，尤长离向岑为霜请求参观焕新膏的制作过程，岑为霜得知此事表现得十分高兴，东闲在她的面上看见了纯粹的兴色，她说得矜持但难掩眉宇间的骄傲之色，就像一个很简单的爱炫耀的女孩。
“既然二位感兴趣焕新膏的研制过程，阿棠，由你带二位去参观。”
她说的是二位，而在场除了她和她的人外就只剩东闲和尤长离，这二位囊括哪些人不言而喻。
被她特意指出的东闲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她那边的雕窗应当没关，外面送来轻风阵阵，撩开了她厚重的刘海，东闲隐隐约约能看见那半截浓密的刘海下一只没有任何光彩的乌黑全瞳，像是在凝望深渊，下一刻会被吞进去。
岑为霜向她微笑。
东闲面具下的唇角也随之勾起，回之一笑。
名唤阿棠的侍从敲响他的房门，领着他们离开了怡红院，制作焕新膏的地点并不在怡红院内，而是在另一个地方。
在转角处欲要下楼时，东闲听到长廊深处传来动静，三个人一并回首，其中的阿棠眼色微变，东闲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阿棠道：“请二位稍等。”
尤长离颔首，表示可以理解。
东闲则盯着阿棠离去的身影，看见她进入房间，不到一会功夫就出来了，然后继续为他们领路。
其中发生了什么，东闲没能看出来，阿棠也没有想要向他们二人解释的想法。
踏上传送阵，他们便被传到另一个地方去。
这是一处院落，像是由一座大宅子改造的据点，有阿棠看着，东闲并不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两人随同阿棠的步伐，来到一间客房前。
隔扇半掩，依稀能窥见一人在走动忙活。
阿棠叩门几声，唤道：“金小姐，现在可否方便参观？”
里面传来一道还算客气的声音：“请进。”
阿棠推门站在一侧，告诉他们进去后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碰，不要靠近金小姐，在一旁看着就好，而后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二人先进。
东闲依旧跟着尤长离身后走，房间里面摆着各类瓶瓶罐罐的东西，有许多碟碗瓶罐堆着不同的东西，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器具。
进来后，东闲才知道这是个精神有点疯癫的女人，她方才的那句进来几乎是她说出的最正常的话。
她看着这个疯癫女人捣鼓着这些器具——把从炉鼎中熬出来的香油一一倒进模具类，摆放在一旁让它自然凝固成型，又跑去一堆瓶瓶罐罐前，嘴中呢喃着配比，把它们混在一处。
“香兰，我先前做的那批好了没，快拿来给我看看。”
香兰是屋中另一个女子，回了声“好了”，而后把一盒制作完成的焕新膏交到疯癫女人手上。
疯癫女人神情凝重地抹了一点膏体，放于鼻尖轻嗅，于是她的面上多了份欣喜，她又把指尖的那点涂在眉心，不出三息的功夫，她的神情倏然变化，将那膏砸在地上愤声大叫。
“不，还是不对，为何我总是不能研制出真正的焕新膏，明明我全按照师尊所要求的配比来了，除了师尊只有我才能制作焕新膏，只有我啊。”
她越说越激动，越想越不明白，情绪波动太大，随着一声“只有我啊”，她一拳砸在案上，瞬间砸得案几四崩五裂，案上的东西也不能幸免，乒乒乓乓碎了一地，乱作一团。
而她捂住心口，痛苦之色溢于言表，香兰搀扶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沉默在旁的两个外人。
阿棠及时出现，向他们道：“抱歉，请您二位离开。”
尤长离略作颔首，东闲跟着他的步伐出去，又在半途时回首，看见了女人手持香兰拿来的新的焕新膏，抹了一点涂在眉心。
焕新膏的香气弥散开来，充斥着整个屋子，溢散出来的香气落入东闲的鼻尖，她情不自禁地慢下离开的动作。
“如此令人痴迷……”
疯癫女人未尽的言语被阿棠关门合住，香气飘散得淡了，关门的声响也唤回了东闲的理智。
东闲收住整个心神，见识过焕新膏威力的她，第一次对焕新膏产生一种忌惮的情绪。
这焕新膏竟能诱得没有替换星宿传承之人也会产生渴望。
阿棠先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传信鹤给另一个人，她忘记掩藏的动作让东闲意识到，这处宅子离怡红院不远，因为信鹤能够传递的距离有限。
这期间东闲听到声声嘶吼，还有人拍打门窗想跑出来的声音。
“放我出去，岑为霜你这个疯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东闲不免生起窥探的心思，偏偏阿棠回来得凑巧，叫人窥探不得，心里被勾得痒痒的。
阿棠见他们神色都很困惑，便道：“二位不用担心，那是星宿传承换取不够满意的客人，他付了钱却不肯认账，怡红院可没这个理。”
嘶吼声也断了，断得很生硬，赫然是用了某种快捷而简便的方式打断的。
阿棠把他们送了回去，让他们自便，等她离开后，尤长离如此道：“刚刚你看到的不是他们正经的炼制过程，而是一个人的试验过程。
“金小姐是岑为霜的徒弟金竹，据说能继承岑为霜的衣钵，我猜岑为霜肯定没有用全力教她，不然也不会被逼成那样。”
想到金竹近乎疯魔地去试验焕新膏，东闲也觉得金竹应当是没有学会岑为霜的真传。看来这焕新膏的研制非常艰难，目前只有岑为霜能够制作成功。
东闲问道：“金竹也替换了星宿传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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