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已经进行到尾声，阿棠与旁边的侍从以心音传讯“妖人”“邹湘”等字眼。
直到台上舞女舞男下去，岑为霜上台，整个怡红院才彻底安静。
东闲看了看周围还有部分落在林纾衣身上而非台上的目光，暗道公主真是倾国倾城级别的迷人。
岑为霜宣布下面就要开始妖人试验，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台上，无一例外。
邹湘被送到台上，目光惊惧而慌乱，随着旁边人宣布她是一个毫无灵体的凡人，她的目光不禁朝下看去，那群人审视的目光令她更加害怕，她似已经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但她记得东闲说要救她，所以强行维持着镇定，而在人群中她也看见了那张鬼面，露出的那双眼叫她稍稍安定。
岑为霜还在讲解她的妖人计划，与她先前在会谈上所说的无二般差距，下面有人不时问她问题，她也一一回答。
东闲发现有些人的表现很有趣，虽然面具阻拦了她窥探他人情绪的想法，但是那些或惊或怒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的心思。
谁会因为妖人计划感到不满呢。
岑为霜对外宣传是妖人计划，最起码尤长离等这些商人是因妖人而受邀来，可这部分人表现出来的惊讶不似作伪，他们好像不知道妖人计划。
难道她对自己人隐瞒了妖人计划？
东闲带着这样的猜测看下去，结果如她所猜的那般，岑为霜对自己人隐瞒了妖人计划，准确的来说，应当是往生核心成员。
灯乍然黑的那一刻，东闲全部想通了。
她算是明白为何尤长离对这次妖人计划的失败胸有成竹，原来妖人计划的实施根本就没得到内部的统一赞成，这是岑为霜一人执意要推行的，以往生的名义。
她这一次并不特意筛选出百仙盟，恐怕是想借百仙盟的力量，打压那些想要坚持用焕新膏盈利的人。
不，也不对，她与往生一体不会背叛往生，她因为她的举措伤到了往生的利益，或者说在背叛魔，从而引得往生的否决，今日这一举她是逼他们承认妖人的可行性。
不论是哪方都不会希望妖人计划的成功，岑为霜或许压根没想过妖人计划会成功施行。
百仙盟本就苦于焕新膏无法得到彻底根除，如若往生者内部因此分离，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
她这一举也是在逼其他人做决定，如若他们不愿答应妖人计划，她就和百仙盟合作，想必比起妖人计划，百仙盟会更加愿意消灭焕新膏这种让人入魔的东西。
他们怎能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最后多半是要憋屈地从了她。
今日的妖人试验本就没打算开始。
像是要应证东闲的话似的，大堂内骤然漆黑一片，所有的灯光尽灭，同时不知从哪散发出的白烟笼罩了整个怡红院，无法用术法解决，一群刚得到光明的人又迷失方向。
这般想着，东闲已经凭着记忆登上了高台，邹湘惊得想失声尖叫，然而这一举动会暴露她自己的位置，多少人冲她的位置而来。
她也是在灯黑白雾弥漫的那一刻，才知道在场中人有很多对她怀有杀意的。
邹湘不明白他们的杀意，她最初也只是想成为能够跟阿姐一样可以修炼的修士，而现在的她后悔了，她想离开这里，她想走。
“我要走。”
她没忍住吼出一声，腕上传来的力量把她带到另一个人怀里。
“我带你走。”对方回道。
不知谁朝邹湘动手，邹湘几乎吓得都要晕死过去，但是身旁的人起的夺目金莲护住了她们，将她们二人包裹其中，温和力量罩住她们，挡下了那一击，同时破碎。
她听到旁边的人道：“哎，还不错。”
视线中有道光芒耀眼的金环闪过，与再次想要落到邹湘身上的力量相撞，只听“砰”地一声，力量溃散于那金环之下。
东闲瞧得两眼发光，然后才意识到那金环不是救人的，而是想捆住她们二人，只是恰巧与别人的攻击相撞了罢。
白烟开始变淡，但只能窥见小部分范围内的景象。
邹湘看向一侧，才知道有刀架在了东闲的脖颈上。
东闲：“我要个姑娘，与你们要搞砸妖人试验二者并不冲突。”
对方锐利的目光逼视她，“方才是你动手救人？”
东闲心神微凛，立马意识到她指的是那道金莲，难不成她方才使出的秘术对方认出来了？这也太凑巧了些。若不是怕挡不下，她也不会暴露秘术。
另一个人道：“你用的可是我连师姐的招，我连师姐还没收徒，你怎么会用？”
连师姐？是她想的那个连师姐吗，难道这两人是朝天宫的人。
东闲暗道这也太不巧了，用了朝天宫人的秘法被朝天宫的人发现，这不是找死吗，要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哪一个都是跟朝天宫作对。
她沉住气，抬手抚上面具，“你不就是想看看我这面具下的脸吗？”
对方果然目光落在她停留在面具上的指上。
她低垂眼帘瞧了眼横在脖颈前的剑刃，又瞟了眼一旁的邹湘。
对方读懂了她的眼神含义，感觉更加可笑了。
“你没有谈判的资格，不过这个姑娘我们的确不要。”
邹湘反拉住了东闲，“你怎么办？”
小姑娘根本就没意识到怡红院没有把她改造成妖人的想法，这场妖人计划可以说是一个噱头，甚至可以说这场纷乱都是怡红院自导自演，真正的目的岑为霜已经达到了。
不过，她不介意做这个好人。
东闲低语道：“握住听音螺，听里面的声音行事，你会见到一个人，跟着她离开，她会庇佑你直到见到你的阿姐。
“至于我。”
她那双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瞧得邹湘鼻头一酸。
“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你要听我的。”
邹湘此刻满心信赖，不疑有他，当下听进东闲的话，心知自己的存在只会给东闲拖后腿，紧忙朝怡红院外跑去。
邹湘还在跌跌撞撞寻着出路来，林纾衣派去联系的清风已经找到她，欲带她离开。
邹湘通过听音螺见到了清风，心下一喜，连忙道：“她还在里面，你能去救她吗？”
清风道：“她会有办法离开的，你的阿姐很想念你，先跟我回去吧。”
邹湘满心神被“阿姐”二字所占据，她想到自己不理智的行为，差点与阿姐天人两隔，两眶蓄满眼泪，心中涌起想要立刻见阿姐的冲动。
“好。”
离开怡红院前，清风扫了眼怡红院外的公主，本该在岑为霜身旁的阿棠找上了公主。
“阿棠识得你的身份么？”
邹湘回道：“我未曾透露过我的身份。”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给阿姐带来多大的麻烦，所以誓死也不会说自己有一个姐姐，是罗玉国四公主的幕下之宾。
清风心想，岑为霜应当不会认出公主的真实身份，邹湘虽然为邹瑜的亲妹妹，但是邹瑜一直把她的妹妹护得很好，鲜有人知道邹湘的存在，公主也是在因缘际会下得知。
白烟弥漫的那一刻，大多人离开了怡红院，也有怀着心思还留在其中，但是不见人影，已被拉入灵域当中。
性子活泼的明月眼见公主一直看向怡红院的某处，不免好奇问道：“您在看什么？”
林纾衣透着兴味的眸子落在怡红院的方向，白雾渐渐散去，她却是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但对里面发生了什么已有所预料。
“我在看一个人演戏，她演得这般好，我都想安排一出戏的角让她来演，说不定她是天生的伶人。”
她似乎很喜欢英雄救美的桥段，不过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这些事情无伤大雅，何况她做的是利于自己的事情。
在视线中被一个人占据时，林纾衣眸里的笑意已经消耗完了。
那个总是跟在岑为霜身边的女人，为岑为霜打理着怡红院，阿棠。
她的面容并不出色，寻常也很安静乖顺，却不能让人忽略她尖利的爪牙，似是某种潜伏的野兽，林纾衣从不低看她，因为这点上她们很像。
阿棠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您还是不愿意答应吗，这场合作对您百利无害。”
邹湘注意到清风的视线，好奇看过去，而清风已经挡在她面前，告诉她要走了。
这个女人还过分敏锐，不能让她知道是公主带走的邹湘。
林纾衣本该早些到的，与东闲那批人到来的时间一致，她原本也该是桌上会谈的那批人之一，但是她推迟了时间。
幽云城到处都有替换星宿传承需要服用焕新膏的存在，唯独青玉轩保持不用替换星宿传承之人，甚至拒绝这种存在进入青玉轩，简直是泥石流中的一缕清流。
但是幽云城不需要这股清流，她会是异类。
林纾衣道：“等到你家主人的妖人试验成功，我想再商讨这笔买卖会更适宜。”
阿棠闻言笑了笑，“您放心，妖人试验不会辜负众人的期望。”
一份新的请帖落到林纾衣的手中，不同于先前的那张，这张更华贵，上面还有咒文似的暗纹，与其说它是请帖，更像是一个钥匙。
阿棠面上仍是弧度未变的笑。
林纾衣将请帖交给一旁的明月保管，道了声“祝圣者夜愉”，而后转身离去，阿棠则目视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林纾衣瞥了一眼被明月拿在手上的请帖，道：“她是在试探我，岑为霜恐怕对邹湘的身份有所猜测。”
她心想，恐怕阿棠怀疑带走邹湘这事与她有关，好在清风后来说了并没有人看见她带走邹湘，那么岑为霜是有在调查她。
这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怕对方的目的与她相同，可依照目前来看，对方似乎只想拉她入往生。
她发出一声冷笑：“呵，她以为她的妖人试验会成功吗，岑为霜招摇示众只怕会带来适得其反的效果。”
她面容上的情绪很快一洗而空般，不剩任何表情。
“明月，你且将我的戏服拿来，明日我会赠她一戏为送别。”
明月读懂了她的意思，为那个总是面带笑意的女子感到一丝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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