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康口腔市场部的回复比谈让预想的要快。
周二下午，他就收到了对方的邮件，表示很欢迎媒体采访，并预约了周四上午十点，在瑞康的总部办公室进行初步沟通。
谈让回复确认，然后开始更深入地研究瑞康的资料，准备采访提纲。
他注意到瑞康近几年的扩张速度非常快，资本运作频繁，这背后必然有一套成熟的模式和潜在的风险点，这些都是他需要挖掘的。
周三下午，是他和傅斯年约好的复诊时间。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加上牙齿已经不疼，谈让这次去医院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虽然对那个治疗椅和器械依旧没什么好感，但至少不再像上刑场一样。
他准时到达三楼的牙体牙髓科一诊室。傅斯年已经在那里做准备，依旧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防护眼罩。
“来了。”看到他进来，傅斯年抬眼打了个招呼，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谈让熟门熟路地坐上治疗椅，调整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护士帮他系好胸巾。
傅斯年走过来，调整灯光，示意他张嘴。
这次是根管填充，不需要再打麻药。谈让心里安定不少。
他能感觉到细小的器械在牙洞里进行操作，有轻微的触感，但没有任何疼痛。
傅斯年的动作依旧精准而稳定，偶尔会出声提醒：“可能会有点胀，正常现象。”或者，“好了，漱下口。”
谈让配合着指令，心情放松，甚至有空偷偷观察傅斯年露出来的那双眼睛。
很专注，睫毛很长，垂下时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即使隔着防护眼罩，也能感受到那份专业和认真。
治疗过程很顺利，大约半小时就结束了。
“好了。”傅斯年放下器械，摘掉手套，“根管治疗算是完成了。给你用临时材料填充了，观察一周，如果没有不适，下次来换永久材料。”
“这就……结束了？”谈让坐起身，感觉有点快。
“嗯，主要步骤已经完成。”傅斯年走到洗手池边洗手，“注意事项跟上次差不多，避免用这边咀嚼硬物，保持口腔卫生。临时材料可能会有点粗糙，是正常的。”
“好，知道了。”谈让点点头，感觉那颗牙终于不再是空空荡荡的了。
傅斯年擦干手，回到电脑前开具病历和下次预约单。
谈让去拍了张术后牙片确认填充效果。
片子显示根管填充严密到位。
傅斯年指着片子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打印出预约单递给他：“下周三同样时间。”
“谢了，傅医生。”谈让接过单子，道谢。
“不客气。”傅斯年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像是例行检查，“牙齿感觉怎么样？”
“挺好，没什么感觉。”
“嗯，那就好。”傅斯年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问道，“你明天是不是要去瑞康总部？”
谈让一愣，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他记得自己没跟傅斯年提过工作的事。
傅斯年神色不变，语气平淡：“昨天在医院内部系统看到了采访预约安排，有你的名字和单位。”
原来如此。
谈让恍然，瑞康内部信息流通倒是挺快。
他点点头：“对，有个关于民营医疗资本的专题，去跟你们市场部聊聊。”
傅斯年“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询问工作细节，只是提醒道：“瑞康那边，负责对接的应该是市场部总监，姓陈。他比较……注重形象，提问可以稍微直接一点。”
这话说得有点含蓄，但谈让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这位陈总监可能有点官僚或者喜欢绕圈子，需要更犀利的提问才能挖到东西。
这算是内部情报？
谈让有些惊讶地看了傅斯年一眼。
对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仿佛只是随口提了个无关紧要的建议。
“谢了，我会注意。”谈让心里记下了这点。这对于记者来说，是很宝贵的信息。
两人一起走出诊室。傅斯年还要去其他诊室巡诊，谈让则去缴费。
在楼梯口分开时，傅斯年忽然又叫住他。
“谈让。”
谈让回头。
傅斯年看着他，眼神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谈让微微怔住。
“作为你的主治医生，”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谨，但又似乎藏着点别的什么，“我有一个要求。”
“要求？”谈让挑眉，等着他的下文。牙医还能对病人提要求？除了遵守注意事项之外？
傅斯年的目光落在他左耳那枚小小的银色耳钉上，很快又移回他的眼睛，声音不高，却清晰肯定：
“下次复诊之前，别再偷吃薯片了。”
“……”
谈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他怎么知道？！
昨天半夜，他写稿写到头晕眼花，确实没忍住，偷偷打开了一包原味薯片，还特意用的左边牙齿小心翼翼咀嚼的！他自认动作很轻，而且是在自己家里，怎么可能……
傅斯年看着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被戳穿后的细微尴尬和难以置信，口罩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但眼神依旧严肃，带着医生不容置疑的权威：
“临时材料很脆弱，薯片边缘锋利，容易造成破损或脱落。而且，碎屑容易嵌塞，不利于口腔卫生。”
他的理由充分，无可辩驳。
谈让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那种被人当场抓包的感觉，让他耳根有点发热，但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干巴巴地回了句：“……知道了。”
傅斯年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点了点头：“记住就好。下次复诊见。”
说完，他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了。
谈让站在原地，看着傅斯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心里五味杂陈。
这家伙是长了透视眼吗？还是在他家装了监控？
他怎么连自己偷吃薯片都知道？！
这要求提得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又无力反驳。
他摸了摸自己那颗被“重点关照”的牙齿，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管得还真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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