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缠绵的诗意,盛府的屋檐垂下珠帘般的雨幕,将庭院里的百年梅树笼罩在朦胧水雾中。秦宴亭半躺在雕花软榻上,听着雨打芭蕉的声响,手中摩挲着一本泛黄的《盛氏家训》——那是盛许望去年亲手编纂的,字里行间藏着对后辈的期许,也藏着他们携手一生的智慧。
“在看什么?”盛许望端着青瓷碗跨进门槛,发间还沾着细密的雨珠,“刚煨好的莲子百合粥,大夫说最养肺。”他将碗放在案几上,顺势在榻边坐下,宽大的衣袖扫过秦宴亭的手背,带着温热的气息。
秦宴亭合上书卷,任由盛许望舀起一勺粥,吹凉后喂到唇边。软糯的米粒混着百合的清甜,在舌尖化开,他忽然想起初见时那个横冲直撞的少年,如今竟也能将细水长流的日子过成诗。“三十年前你给我喂桂花糕,如今又喂粥,”他轻笑一声,咳嗽了两声,“倒是把我惯成废人了。”
盛许望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秦宴亭的身体愈发虚弱,药石几乎不离口,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昔,映着窗外的雨色,恍若初见时青竹坞里清冷的月光。“惯了一辈子,还差这几年?”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擦去秦宴亭嘴角的粥渍,“等梅雨季过了,我们去灵隐寺,你不是一直想再抄一遍《心经》?”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孩童的嬉笑。盛许望的曾孙小团子举着油纸伞,跌跌撞撞跑进来,身后跟着盛府年轻的管事们。“太爷爷!秦爷爷!”小团子扑到榻前,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外面的雨变成珍珠啦!”
秦宴亭笑着将孩子搂进怀里,任由他在狐裘上蹭干水渍。盛府这些年开枝散叶,后辈们虽各有前程,却总爱往老宅跑,听他们讲朝堂风云、边塞烽火,还有那些藏在江南烟雨中的温柔岁月。小团子从袖中掏出个纸折的小船,“我叠了好多,要和太爷爷一起去河里放!”
盛许望刮了刮孩子的鼻子:“先让秦爷爷歇着,等雨停了......”他的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老管家面色凝重地捧着封信闯进来,看到榻上的两人,喉头动了动:“老爷,京里......”
秦宴亭感到盛许望的身体瞬间绷紧。这些年他们虽远离朝堂,可当年结下的旧怨,总有人念念不忘。他轻轻握住盛许望的手,却听老管家继续道:“陛下下旨,要为您二位立碑建祠,还追封秦老爷为‘安国公’......”
“胡闹!”盛许望皱眉,“我们不过是两个归隐的老家伙,要这些虚名做什么?”
“陛下说,”老管家声音哽咽,“两位大人一生磊落,护国安民,又以真情昭示天下,乃是世间楷模......”
庭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在梅树上镀上金边。秦宴亭望着盛许望微微发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北狄战场上那个浑身浴血却笑着举起半块玉佩的少年。原来时光从未冲淡什么,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深情,反而在岁月的打磨下愈发璀璨。
三日后,立碑仪式在盛府后园举行。新立的石碑上,“盛许望秦宴亭之墓”八个大字苍劲有力,碑后刻着他们的生平,却独独没有提及性别——世人终于懂得,真爱本就无关风月,只关真心。
秦宴亭靠在盛许望肩头,看着前来观礼的百姓挤满街巷。有人捧着白梅,有人提着桂花糕,还有人带着自家孩子,说要让他们记住这段传奇。“后悔过吗?”他轻声问,“若不是遇见我,你本该是驰骋沙场的将军,或是权倾朝野的丞相......”
“傻瓜。”盛许望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泪,“没有你,这天下再大,又与我何干?”他从怀中掏出个锦囊,里面装着他们三十年来收集的所有信物:干枯的花瓣、褪色的红绳、还有那对始终相扣的玉佩,“你看,我们早把生生世世都锁在里面了。”
是夜,盛府亮起千百盏灯笼,如同星河坠入人间。秦宴亭在盛许望的怀抱中沉沉睡去,银铃随着呼吸轻轻摇晃。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青竹坞的那个春日,少年捧着芍药笑着闯进来,说要把天下最美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宴亭,醒醒。”朦胧中,盛许望的声音带着笑意,“该去放纸船了。”
秦宴亭缓缓睁开眼,却惊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花海中。眼前的盛许望身着初见时的月白长衫,发间还别着半朵新鲜的芍药,身后是蜿蜒的星河,璀璨如他们共度的无数个良夜。
“这是......”
“我们的永恒。”盛许望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远处传来熟悉的银铃声,“往后岁岁年年,再没有病痛,没有离别,只有你和我。”
花海深处,两只纸船顺着星河缓缓漂来,船帆上依稀可见少年时的字迹:“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秦宴亭靠在盛许望肩头,感受着穿越时空的温暖,终于明白,所谓永恒,不过是我望向你时,你眼中也正好映着我的倒影。
多年后,江南的老人们仍会指着盛府的方向说:“看,那是神仙眷侣的家。每到月圆之夜,还能听见银铃声和吟诗声呢。”而孩子们则会在梅树下仰起头,问故事里的两位爷爷,是不是真的化成了天上最亮的两颗星,永远依偎在一起。
风掠过花海,卷起满地花瓣。盛许望与秦宴亭携手漫步在星河间,他们的故事,终究成了人间不老的传说,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闪耀着最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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