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还魂药草

刺客藏匿的帘子下方,除了一滩血,还有一张被隐蔽在角落的字条。

“青璇姑娘,子时正分,忘忧湖畔,不见不散。”上无落款。

青璇心下警铃大作,不敢惊动旁人,只将纸条放在灯上,眼见着火苗一点点将它吞噬。

恰恰她此前的猜测并未出错,这刺客的身份果真不简单,且将她的身份摸得一清二楚。

青璇只觉荒诞得很,她醒来时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脑中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么些年没有仇家寻仇,便也只当自己是失足落入山崖。

可如今瞧来,她似乎是棋盘上一颗受人摆布的棋子,虽不明白为何四年来那人并未出手,青璇却知道她如今赌不起。

无极阁是江湖中最负胜名的杀手组织,干的都是买凶杀人的活,早就树敌众多,且不服三国管教,早已成为三国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几月前三国朝廷出兵剿匪,声名鹊起的无极阁从此败落,血流成河,从此鸿飞冥冥。

江湖中传言无极阁并未全然覆灭,覆巢之下尚余完卵,不过被三国一力镇压,这些日子来禀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追捕令,此种流言已愈发少了。

若旁人知晓青璇尚在世,莫说明昭皇帝,只怕第一个要捉拿她的便是许渊。

她倚在床侧,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到底是披衣整装,去忘忧湖赴约。

忘忧湖是晋阳郊外的一片清幽之地,虽处京郊,却颇有名气。

当今景帝痴迷长生,崇道佛二教为国教,朝中大臣及亲眷也沾染上几分习气,往日除却供奉香火,也逐渐兴起了写青词的习气。

这忘忧湖畔远离京都繁华之地,清雅宜人,附庸风雅的京城公子和贵女们常在此举办诗会茶会,更有甚者办起了青词诗会,引得景帝龙颜大悦,一来二去这湖也便如此出了名。

青璇也听过这忘忧湖的名字,一路向北行去,便见湖畔早有一身着月白长衫、头戴鎏金面具的公子仰躺在湖中凉亭上,夜风习习吹动其衣摆,他却浑然未觉。

青璇脚踩松软的泥土,缓缓朝湖心亭行去。

那月白身影似有所感,敛了尊容,自凳上站了起来,同青璇遥遥对望。

二人距离瞬间拉近。

“你究竟是谁?”青璇暗暗打量着面前人,有种怪异的熟悉之感。

那人面具下的双眸含笑,擒住青璇的手腕:“青璇,你这般问候可不地道。”他垂眸望下,被他握住的手中有几根闪烁着寒光的银针。

他眼中笑意未变,似乎并未因此生气,言语间颇为熟稔。

青璇面色微变,心念电转间似乎福至心灵,犹豫着唤了一声:“师兄?”

她想起在崖底的那个幻梦,梦中似乎确有一被她称作师兄的男子,如面前之人一般戴着面具。

果不其然,那擒着她的手徐徐松开,面前男子低笑一声:“师妹竟还记得我。”他知晓这位师妹失忆几年了,倒未曾想竟还认得他。

莫非…是她的记忆开始恢复?

不知为何,青璇从那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幽怨。

她有些心虚,朝后退了半步。

空气一时凝滞,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不过我今日来,可不是找师妹你叙旧的。”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镇重交至青璇手中。

青璇眯了眯眼,知道面前这人要开始说正事了。

那是一张被折起的宣纸,青璇将其展开,便见上绘一幅极美的梅花踏雪图,梅花林中一男一女互相依偎。

人美,景亦美。

青璇不信她这个出身无极阁的师兄会有如此闲情逸致邀她赏画,因此静候他的下文。

对方果真不曾让她失望,将目光从那画上收回,道:“此画不过一幅赝品,真迹藏于宁王府中。”顿了顿,又道:“师父对师妹近日所作所为十分不满,故令师妹将功折罪。”

青璇心下几分了然:“愿闻其详。”

“将宁王府中真迹盗出。”他从怀中取出一木匣,“不得已之时可喂许渊服下此物。”

青璇接过木匣,便见其中躺着一颗光洁莹润的药丸,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囊中,便听得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师妹是真失忆还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问出口,目光却一瞬不动地盯在青璇面上。

青璇却答非所问:“若我不照做,你当如何?”

面前那人忽然笑了,背过身去:“我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不会对师妹出手。”

“可师父便不一定了。”

青璇心口一窒,脑中似乎闪过零星片段。

“青璇,不遵师命,忤逆师长,自行去戒律堂领罚。”恍惚间她看到一个身着玄衣的背影,冰冷的语气仿佛对着一个召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毒针、幽谷、鞭笞。

纷乱的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青璇再抬眸时面前除了一片镜湖,再无那人身影。

身旁的古树垂下阴翳,树叶上挂着的一片残叶落到湖面,荡起浅浅涟漪,远处传来的风声好似一声苍凉叹息。

万籁俱寂。

青璇端详着手中那颗莹白的药丸,低首嗅了嗅,却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这分明只是颗最常见的补药。

山茶花、黄芪、党参,一连数十种药材,似乎都是温补祛寒的方子,并不像毒药。

“姑娘请用膳。”外间传来翠屏的声音。

青璇忙将手中匣子合上,寻了个位置藏好,这才对外间的翠屏道:“进来吧。”

翠屏得了令,熟练地拨开帘,端着一个托盘往里室走来。

炖得喷香芙蓉山药粥上撒了几段翠绿的葱丝儿,又在一旁摆了一碟枣泥糕,配一道爽口的腌萝卜解腻。

青璇咬了一口枣泥糕,只觉入口绵密,不会过甜的口感就着山药粥的温软暖到了心肺,暂时将昨夜那人的叮嘱抛到脑后去。

她并不打算照着那人的话去做。

根据昨夜闪过的几个片段,她的这位师父待她可是“不薄”,不过此时她在明敌在岸,只能先与虎谋皮。

左右宁王府的伙食这般好,她多待上一段时日也无妨。

至于那张图——

青璇用瓷勺搅动着手中的粥,神情复杂。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若是实在不成,再不济也还剩最后一条路可走。

“对沈康年贪墨一案,你怎么看?”御书房内,一身明黄色龙袍加身的景帝方阅完一位大臣的奏折,屏退众宫人,身旁的大太监刘徳忠寒蝉若噤,不敢发一言。

站在下首的许渊闻言行了一礼,平缓疏离的语气毫无波澜:“儿臣不敢妄言。”

“朕准你妄言。”景帝冷哼一声,显然对许渊搪塞的话已有不满。

他有八位皇子,其他几个先不说,老四和老六这几年是愈发猖狂了,只怕早不将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年过四旬的猛兽收起了爪牙,打量着底下毕恭毕敬的许渊。

老三倒是不争不抢,可未免太过中庸,不堪大用。

身为皇帝,他耳目众多,对皇后和许卓二人搅浑许渊名声之事也有所耳闻,却眼见着此事愈演愈烈,并未发落。

他是想看看许渊怎么处置。

可他这个儿子文韬武略样样出彩,却对此视而不见,仍由那些脏水往他身上泼,默不作声。

景帝收回了视线,便见许渊从容地施了一礼,道:“儿臣以为,此事确如齐王所言。”

“哦?你也以为此事乃湘王所为?”景帝显然不信他的说辞,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许渊,大有逼问之意。

许渊依旧只是躬了躬身,道:“齐王证据确凿,儿臣无以辩驳。”

这是又将皮球踢回给景帝了。

景帝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镇纸,收回那道压迫性的视线,随意地问:“扬州一行你倒是有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宁王是个泥菩萨似的性子,往日他这般试探,从未讨过赏赐,此次他也不过随口一问,例行公事。

可许渊却微微站直了身子,低着头:“儿臣确有一物,想求父皇赏赐。”

景帝的眼神冷了下来,将白玉镇纸放在一旁,他倒要听听他的好儿子会向他求什么。

若是金银细软也便罢了,若是——

许渊心中冷笑,他自然察觉到了景帝的变化:“儿臣斗胆,向父皇求一株药材。”

此言一出,景帝眼中疑云散了半分,上下打量着这个如同一棵松竹般容貌出挑的儿子:“不过是一株药材,叫宫人们操办便是,为何求到朕面前?”

他只当许渊是患了什么隐疾。

许渊垂眸,掩住眼中那微的嘲弄,道:“父皇明鉴,儿臣所求之物,并非普通的药材,而是而今国库中仅存的那株还魂草。”

景帝给身旁的秉笔太监使了个眼色,刘德忠会意,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要这还魂草做甚?”方才刘德忠所说,国库内确有此物,只是此药除却治疗头疾,并无其他妙用,但因其稀少珍贵,且治疗头疾的药材繁多,往日并不曾使用,这才留到如今。

许渊不卑不亢地揖了一礼:“儿臣路过扬州时,曾得一医者搭救,其毕生所愿便是一株还魂草,儿臣不欲叫恩人失望。”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这话若是许卓说出,景帝是绝不相信的,可若是许渊——

景帝思忖片刻,点了头,道:“既如此,刘公公,你过两日将还魂草取出,送到宁王府去。”

刘公公恭敬地应了一声。

待许渊离去之后,景帝才揉了揉有些酸胀到太阳穴,状似无意地开口:“刘德忠,你说这宁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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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落重山
连载中青林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