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大人不说话了,林瑔冷笑一声,道:“李大人怎么不说话了?不如清尘帮您举荐个人选。双王世子妃肚子里倒是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生下来若是个男孩儿,李大人大可以直接把他抱过来主持朝堂,反正一个孩子,也没得选。”
其实这些人难道不清楚吗?
眼下他们要的所谓名正言顺、还愿意接下这差事的宗室子弟就只有那些拒绝不了的孩子了。
他们闹着,有的自然是不服林瑔,想让苏瑾安出来主持朝堂。
可更多的是心怀鬼胎之人。
毕竟大权在握的感觉有几个人不想体会?比起一个正值青壮年的皇子,他们更想要的其实是一个能任他们摆布的孩童。
如果苏瑾安真的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苏珏回不来了,其余皇子选择明哲保身,拿捏住一个年幼的小皇帝不管从前是什么身份此后也能飞黄腾达。
这才是他们跟着李大人一起闹的目的。
李大人就算放心不下林瑔,也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林瑔回过身,将玉玺置于上方的龙椅上,沉声道:“陛下正值壮年,不过是操劳过度小病一场,诸位若是起了别的心思,还是趁早收一收吧。”
李大人垮着个脸,似乎还想跟林瑔争辩,却又不知道该先拿哪句刺他。
最后反倒低声咕哝了一句:“陛下办的这叫什么糊涂事。”
闻言,朱钦轻咳了一声,道:“大人慎言,不可在背后妄议陛下。陛下说了,叫奴才陪着清尘公子,为的就是叫诸位大人放心……”
“你闭嘴!”李大人毫不客气怼道,“你也不是好东西,一个宦官,本官还说是你们两个串通好了的呢!”
李大人说得这话实在是毫不客气。
毕竟朱钦此人确实是皇帝身边的人,很多时候他就代表了皇帝。
李大人连他一起骂不说,还在背后指指点点说陛下糊涂。
原本拦着李大人的人这会儿也犹犹豫豫变了脸色,盯着林瑔欲言又止。
见状,林瑔对那人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那人与李大人对视一眼,叹道:“林大人,您也别怨李大人说话不好听。您虽是陛下指派暂管朝堂,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谁也不能保证您会不会起异心……”
“不用别人,我自己就可以保证。”林瑔呼了口气,苦涩一笑,“谦王殿下走之前,我用一枚子母蛊,将我和他的命拴在一起。一旦我生出异心,便会死。”
闻言,莫说是旁人,连朱钦都惊讶地看了林瑔一眼。
随即眼中划过一抹赞许,还当林瑔是临时想出这么个理由来。
毕竟这满屋子的人都不一定有一个是懂的,而对蛊虫这种东西,世人一向骇人听闻。
林瑔没管别人怎么看,顿了顿,道:“放心,这蛊虫只针对我个人,我死了也不会对谦王殿下有什么危害。”
众人半信半疑,直勾勾地盯着林瑔,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异样来。
可惜什么都没有,林瑔还是神色淡淡的。
只是越是这样,众人反倒越难相信。
林瑔似是看出众人所想,道:“诸位大人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请信得过的人来查验。如果觉得子母蛊也不保险,也可以找人轮番来看住清尘,林家的人……只要不过多影响他们的生活,也可以找人看管起来。这样我们都在诸位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大人们可能放心了?”
完全放心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让他们安静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林瑔就彻底没有自由了,一举一动都要被人盯着。
李大人打量着林瑔,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半晌,他缓和了语气,道:“那么就请……林大人,稍等片刻,让我们也商讨一番。”
林瑔没说话,算是默认。
朱钦左右看看,贴在林瑔耳边低声道:“公子可安排好了?需不需要……”
“不用。”林瑔摁了摁丹田的位置,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没说笑。”
这蛊虫其实没众人想得那么稀奇,它自然不可能感觉到一个人是不是背叛了那个拥有母蛊的人。
但它能感知到人的情绪。
坦白来讲,只要林瑔生出半点类似不满、愤恨的情绪,那蛊虫就会让他痛。
但也只是痛,死不了。
所谓的背叛就会死这个说法,其实不过是拥有子蛊的人离拥有母蛊的人越近,产生的情绪越强烈,就会催动子蛊。
而拥有母蛊的人可以利用母蛊影响子蛊。
所以它不是没有弊端。只要一个人的情绪控制得够好,这蛊虫就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但是骗骗这些人也够了,服用蛊虫后人的脉象会不一样,随意找个医师来都会发觉不同。
林瑔找谢萦要这东西的时候谢萦曾说其实他有办法能改变林瑔一时的脉象。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林瑔还是服下了子蛊。
所以现在不管谁来,林瑔都可以气定神闲地让人试探。
苏珏眼下不在,只要不在他周围,林瑔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也可以尽量控制情绪,让自己没那么痛。
而苏珏那边,林瑔信他,不会对自己动杀心。
林瑔看着外面忙碌的人影,李大人动作是最快的,白天才提了这事,晚上已经预备着住过来了。
若不是众人劝阻,他甚至要在林瑔房门口睡了。
林瑔披上斗篷,绕过众人偷偷溜出府。
毕竟他还有一些事没找丞相问清楚,以后盯着他的人多了,有些事情就不太方便问出口了。
林瑔蹲下身,沉默地看着殷盛。
他状况倒是还好,毕竟事情还没问清楚,不能让他死,每天饭和水都是管够的,伤口也有人给处理。
相比之下苏尹就落魄许多了,每日大喊大叫,饭不吃水不喝整个人饿瘦好几圈。
林瑔挥挥手,让人给他强行喂了些吃的,随后视线又落回气定神闲的殷盛身上,心中怪异感更甚。
殷盛这个状态实在是有些过于轻松了,好像是早就料到了一切一般。
不光是现在,从琼林宴上林瑔就有这种感觉。
他突如其来的谋反不太像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为了谋反而谋反,似乎只是办了这件事就好,其余一概不管。
“清尘公子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还能看出花儿来不成?”
林瑔却还是不说话。
殷盛冷哼一声,不欲再理林瑔。
林瑔却突然出声:“你在等什么?”
“我?”殷盛嗤笑,“我如今不过是一届阶下囚,能等什么?”
林瑔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有人会来救你,还是你觉得自己生死不重要,只是在等某个你觉得已定的结果……亦或者说,你那出如同儿戏的谋反,只是某个计划里的一环。”
闻言,殷盛微微挑眉,有些不赞同地看了林瑔一眼:“那怎么能叫儿戏呢?小公子,你不明白,你比你爹差远了。”
殷盛眸光闪烁,嘴角的弧度却愈发明显,甚至带了几分疯狂的意味:“我们只是让一些事,回到正轨。”
见状,林瑔微微蹙眉,不欲多说,起身就走。
路过一家戏园子时,还隐隐能听到几句唱词,也不知是不是哪个小戏子在为明日登台做准备。
林瑔没太在意,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挡住了去路。
林瑔蹙眉,有些诧异地看了好几遍,才轻声唤道:“师父?”
“嗯。”钟稞应了,把手里剩的花生倒进林瑔手里,道,“尝尝,戏班子里新上的干果,甜嗖嗖的,你说不准会喜欢。”
林瑔有些迟疑地看向钟稞:“您……”
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钟稞笑笑,道:“傻小子,蛊虫也敢随便吃……他们要把你关起来,师父陪你,至少能随时看着你的状况,你也有个说话的人。”
林瑔不说话,默默跟在钟稞后面走。
咿咿呀呀的唱词落在后面,直到再也听不清时,钟稞却突然问:“你听清方才那戏班子里头唱的是什么了吗?”
林瑔顿了顿,有些迟疑:“好像是……”
“狸猫换太子。”钟稞自顾自地接过话茬,嗤笑一声,“假的成了太子,真的流落在外……都是人们自己猜的,谁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林瑔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望着钟稞。
钟稞却意味深长道:“听说宫宴都好生热闹,陛下会给朝中大臣点戏的机会,你都爱点些什么戏?”
越说越不对。
林瑔直勾勾地盯着钟稞,心中莫名不安。
宫宴点戏,一般都是皇帝给朝中大臣的恩赐,怎么也不会轮到林瑔。
何况钟稞一直知道的,林瑔并不爱去宫宴。
林瑔思绪纷乱,一时间停在原地,只有钟稞还慢悠悠地往前走,嘴里含糊不清地哼起了调。
林瑔眼睫轻颤,艰难开口:“师父。”
钟稞应了,回过头来笑看林瑔。
“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钟稞却反问道:“知道什么?”
林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年年宫宴点戏,殷盛最爱点的一出戏,狸猫换太子。
假的成了真的,真的流落在外,只是让一些事回到正轨……
林瑔闭上眼,不愿再想,不敢再想。
半晌,他艰难挪动脚步,和钟稞一起慢慢走回去。
二人一前一后,身影逐渐隐没在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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