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了雾隐山,钟离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一片净水。
她放开神识,观察到周围除了林间的一些小动物,就只有殷茹母子。
此刻殷茹洗漱完毕,正抱着宝儿清洗,余下再无旁人,她忍不住漫散开神识,全身放松,连头都浸入水中。
识海里,青碧色灵珠微微一动,这段时间钟离沁一直精神紧绷,在人前也不敢放肆长久的让意识进入祖窍,所以并未察觉灵珠有何异样,此刻放松下来,才发现灵珠虽然还是裂纹密布,但好似莹润了一分。
在雾隐山的头几年,灵珠都没有动静,只静静的悬于识海。后来钟离沁修为增加,积累的灵液多分给灵珠吸收后,它才慢慢有些反应,见着美景,或自己吃到美食,或者见到美人,听到有趣的故事等,都会轻轻晃动,传递给自己某种情绪。
钟离沁不知自己识海为何有这颗灵珠,但她能感受到,灵珠与她一体,灵感相通。
见灵珠好似又恢复了一些,钟离沁欣喜,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待晚上找个无人之处再仔细查看。
她起身上岸,灵气一转,头发衣物已经干透。见殷茹母子也是浑身湿漉漉的,天气又冷,就又顺手帮宝儿母子“风“干,小宝儿觉得十分惊奇,咯咯的笑起来。
殷茹笑着赞到,“妹子,你们仙家手段真是厉害!”
她几下挽起头发,见钟离沁长发仍披散着,想起她平时总梳着简单道髻,料她对女子装扮可能不太在行,因而主动提出帮云梨梳头。
钟离沁刚洗完的长发触手丝滑,殷茹爱不释手,细细教着钟离沁梳单螺髻。
待她学会,又将其打散长发,给她松松编上两条麻花辫。考虑这时天色将晚,麻花辫方便一会儿入睡。
钟离沁摸着长辫,有些愣忪,曾经也有人温柔的教她梳头,只是那时自己毫无耐性,老是惦记着和阿爹跑马,和阿公出游,屁股上长钉子,一刻也坐不住,最终也没有学会自己梳头。
后来那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再没有机会坐在梅花小凳上,等着阿娘来梳头……钟离沁眼眶湿润,她不想让殷茹看见,紧走几步,“阿姐,快来吧,我都闻到肉香了。”
男人收拾起来是比女人利索,等她们回到营地时,已有新打的猎物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
篝火边不时有人偷瞄钟离沁和殷茹。
此前殷茹一直蓬头垢面,又瘦骨嶙峋,没什么女人样,男人们懒得多看。
如今她和商队众人相熟,又有钟离沁在身边,才放大胆子清洗干净。虽然还是骨瘦如柴,但干干净净的脸上是能看出眉眼清秀来。
这条路上女人太少太少了,一个女子带着稚儿实在是太容易惹来麻烦,所以之前她总是让自己脏的无法入目。
钟离沁更不必说,本是清冷长相,又极其敏锐,平日里但凡有人看她,那双如浸冰雪的双眸回望过来是让人心慌的,哪怕商队都是九尺的汉子,也很少有人敢直视钟离沁。
不过今日,傅雨师不知有何心事,神色恍然,眼睛盯着火堆,却不知在看什么。偷瞄她一眼,也不再有迫人的视线反击,偷看她的人可不只一个,男人们难免嘻嘻哈哈互相取笑几句。
蒙尘骁早发现这群汉子的躁动,眉头紧锁,这两日可能是“热症”要犯了,感觉十分容易暴躁,周身肌肉发紧无法放松下来。
他拿起几串生肉,肩背挺直的坐到钟离沁身边,挡住部分视线,默默的烤起肉来。
肉中的油脂滴落到火焰上,发出滋啦啦的声音,焦香气弥漫。钟离沁回过神,摸出从山里带出来的调料,歪头递给蒙尘骁,灿然一笑。
她垂在两肩的发辫蓬松,有几缕碎发拂在柔嫩脸颊上,显得脸又小几分,歪头的动作有些幼时的顽皮。
蒙尘骁听到那边男人们的低声哄笑,有人压着嗓子,用在灵动境耳中不算低的低声兴奋道:“她笑了…她笑了!”
钟离沁也听到了,知道他们也没有恶意,就不管,接过蒙尘骁手上的抹过秘制调料的烤肉,漫不经心的吃起来,有蒙尘骁坐在身边她十分安心,思绪不知飘向何处,再次发起呆来。
蒙尘骁不知为何今日心绪如此烦乱,只觉周遭声音嘈杂难以入耳,也十分不想听到那帮糙汉的调笑声。回到商队后,他和钟离沁默契的没有过多接触,也没有当众叫过彼此的真名。
刚刚,他的腿脚却不由自主的,带着他来到钟离沁身边帮她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看着她的歪头一笑,他的心好似停顿了一瞬,很想伸手摸摸钟离沁的头。
蒙尘骁两只手握着沙鼠肉串不停翻面,等烤好了就递给一手支在下巴上仍在发呆的钟离沁。
钟离沁视线落在它处,伸手胡乱来接,她柔软手心碰到蒙尘骁手背,才找到位置,接了过去。蒙尘骁一瞬间牙根紧咬,紧绷的肌肉使下颌角条更加冷峻。
一个默默的烤一个默默的吃。
……
那鲁在远处看着今夜十分异常的蒙尘骁和傅云梨,这两人坐在一处,也不说话,却十足十的默契十足。
嘿嘿……难道铁树要开花了?他安抚的拍拍郁闷的阿弈的肩膀。
等钟离沁吃饱后,蒙尘骁不动声色回到男人堆里,交代阿弈那鲁几句,又安排好晚上值守护卫。就大步离开营地,阿弈看着火光中远去的背影,目露担忧。
……
月上胡杨林梢,钟离沁出了被窝,和值夜护卫打了个手势,就出了营地。
沿着大河往上游走,一路都能听到虫鸣和鸟兽拍着翅膀的细微声音,加之河边水灵气充沛,钟离沁隐隐有种回到雾隐山的感觉。
离开营地不短距离后,钟离沁放开神识,边走边探查周围,发现一株胡杨粗壮的树干弯腰贴着水面,树杈枝叶间正好有一空隙能坐一人。
钟离沁便决定就是此处了。
她坐到树上,腿还能伸入水中,不过她没有这样做,还是盘腿昳坐,灵台放空,进入识海。
青碧色灵珠确实莹润了一分。她又内视经脉,虽然最近修炼时间减少,但修为仿佛精进更快,她马上要突破灵动五境。
不知都拔星弥是灵动几境?阿公常常自卖自夸自家的孙儿天纵奇材,资质难求,可是,都拔星弥不过比自己大两岁,修为却明显在自己之上。
与父亲和母亲相比,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山中静修十年,还是灵动四境……她既未继承父亲的天纵奇材,年纪轻轻就突破神游。也未继承母亲的玲珑心窍……察觉钟离沁情绪低落,灵珠微微转动似在安慰。
钟离沁一惊,她忙收束心神。许是遇到幼时同伴,而这同伴又比自己强了太多,滋生了攀比之心?钟离沁告诫自己,切勿动念,否则容易滋生心魔。她再次宁心净气,借着此地充沛的灵气,就此修炼起来。
……
百里之外,在长河靠近源头处,有一处瀑布深潭,水流倒挂千尺,轰鸣而下。有一人影坐于瀑布之下,任激流冲刷,岿然不动。
正是蒙尘骁,他出了营地后,只觉心火难耐,火灼般的痛感蔓延全身。他越走越快,全力奔行,最后将轻功运行到极致,心脏炸裂般的疼痛。
最后精疲力竭,倒在瀑布下,任由水流激打于身上,全身四肢百骸的痛意反而有些减轻。
他勉强起身,如钟离沁一样打起坐来。
蒙尘骁的师父是得道高人,也无法清除自己体内的“火热”之症。曾叹息着告诫他,他体内最初被下的蛊毒早就随着修为进境而消解,现在的“热症”乃心结所系,如心结一去,也许热症自消,否则,这五内俱焚之症,许于寿数有碍。
师父又传下清净心经,告诫他不动念,不动色,离女子越远越好。
就好比和师父游历那些年,师父也是畏女如虎,无论老幼,路上都避着女子走。
作为师父唯一的徒弟,从十岁起就跟着师父四处游历,师父的习惯蒙尘骁早已刻入骨髓,对女子一向避而远之。那鲁阿弈等人私下都议论过他是不是有问题,他也不是不知,只是从来没有辩解过。
如今,他让女子加入了他的商队,不由自主的靠近她,告诉她他是她的故人,不能忍受旁人对她的觊觎,因此心火越燃越烈……一念起,就致“烈火焚身”。
蒙尘骁双目紧闭,盘腿坐于瀑布之下,冰冷河水兜头淋下,砸在头上脸上,心里的痛感减弱些,耳朵里就捕捉到些微动静。
万金买头,他都拔星弥的头颅在亡命徒眼中就是移动的黄金!那些人来了,肯定还带着空桑枝,不然如何能精准的找到他呢!
哈哈……他苦涩一笑,师父告诫要不动念,不动气。而那些自己亲生的母亲、亲生的大哥所驱使的附骨之蛆,不将自己啃食至渣都不剩,怎会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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