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辰时正,青州北门处,旌旗招展,旗幡飘扬。
城楼之下,右威卫大军整齐列队,气势磅礴,随着号角之声吹动,大军军容整肃徐徐离去。
在队列之首,一匹枣红烈马昂首挺立,马背之上,身着黑袍玉带者,乃是当朝左丞温之言。紧随其后者,银甲熠熠,身披白袍,乃是怀化将军顾士谦。
自叶景渊颁布旨意,册封温之言为河南道黜陟使以来,在约莫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成功查清两起错综复杂的案件。
第一起案件涉及肃州刺史曹光远,他奉旨押运粮草至幽州,然而却无故延误,导致幽州一战中伤亡惨重。
第二起案件则是青州刺史贺华章等八人遇害一案。
在这两起案件中,另有两起相关事件,一是丰城驿被毁,导致军情塘报无法及时送达御前;二是疑似禁军内卫在青州离奇身亡,最终发现与青州刺史等人遇害案存在关联。
此外,最近还发生了青州司农参军溺水身亡案。
这些案件在短时间内相继发生,显然背后有人操纵。
因此,温之言在离开前特别叮嘱秦怀允,务必尽快查明巨蝎散的来源。
在青州街道之上,秦怀允与莫雨目送温之言等人离去后便闲聊起来。
莫雨略带失落地表示:“此事已暂告一段落,我也算完成了所托之事。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真相就此被掩盖,还冤枉了一个无辜的好官。”
秦怀允随口说:“其实若据表上京,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莫雨立刻急切地追问:“那你为何不早些说?”言罢,她伸手欲拉扯秦怀允,但被他巧妙地避开了。“我之所以没说,是出于对你安危的考虑。官场险恶,我不希望你被牵涉其中…”
“胡言乱语,”莫雨拍着秦怀允的脸,“我看你的这张嘴不知骗过多少个女子。”
秦怀允竟还能笑得出来,“苍天在上,自我离开师门以来,唯有你一位女子曾与我相遇。”
“那也就是没下山前,遇见过不少女子喽?”莫雨面上带着微笑,但话语却有些咬牙切齿。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秦怀允感受到四周人们的异样视线,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先放开我,我向你保证…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骗你。”
莫雨在察觉周围人群投来的异样目光后,适时地松开了手,语气中透露出淡淡的不满:“什么以后,你我之间,哪有什么以后……”
“确实,南海剑派与南苑之间,或许并无未来可言。”
“你们南苑以江湖门派自居,却为皇家效力,这般的身份矛盾,自然会引来他人非议。”
“你身为静安师太座下大弟子,私下与南苑之人结交,此举岂不是更加惹人非议?”
莫雨闻言,一时语塞,气得一跺脚,径自向前走去。然而,当她与一辆装饰华美的宝马香车擦肩而过时,却不禁停了下来。
秦怀允观察到莫雨神情突变,刚欲出声询问,却被她瞪了一眼,“嘘!别出声。”
秦怀允见状,立刻收敛了嬉笑的神情,并顺着莫雨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身上悬挂着青州司马的标识,两侧还有两名护卫随行。
待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秦怀允谨慎地试探道:“莫非你方才所见,乃是本派弟子?”
莫雨在短暂地沉思后说:“我明日不走了。”
“啊?”秦怀允惊讶之情稍显外露,不禁轻呼出声。“我还有些要务亟待处理,”莫雨没理他,“待事情办妥,我自然会返回门派。”
秦怀允正准备说话之际,莫雨忽然轻扯他的衣袖,并低声道:“似乎有人在跟踪我们。”秦怀允侧目与她低声交流,“难道是上次那位身着灰袍的男子?”
“不是,”莫雨以若无其事的态度,轻拉着秦怀允转向一旁的店铺,并低声询问,“现在怎么办?”
秦怀允沉思片刻,回应道:“静观其变,看看再说。”
莫雨随即轻声质疑:“那你还离我那么近?”
秦怀允略显无奈,“你讲点道理,分明是你主动靠近我的。”
莫雨轻轻扭了下手腕,脸上笑嘻嘻的却有点…瘆得慌,因此,秦怀允出于本能反应,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提议道:“我听闻城中新开了一家茶坊,其提供的果子颇为美味。不知你是否有兴趣与我同去品尝一番?”
秦怀允未待莫雨回应,便径自离去。
莫雨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微翘,戏谑道:“那可得说好,这次得你付钱!”
在秦怀允与莫雨逗笑时,封廷一行人已到邺城郊外,原意直入城中,不料却在城外遭遇了一群等候的人。
封廷迅速勒马,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峻:“可是吏部属官?”
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轻摇蒲扇,微微欠身,回应道:“将军莫非忘却故人了?”
封廷眉头微皱,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者,似乎在寻找着记忆中的线索。
“你是…梁仁辅?”
梁仁辅微笑点头,“看来征西将军还不算健忘!”
封廷一脸不屑,“难不成吏部竟然派你来迎接本将军?堂堂参政屈尊相迎,若传到朝野,岂不贻笑大方。”
梁仁辅拱手作揖:“征西将军刚为我朝平定涿州叛乱,本官作为参政理当出城相迎。”
封廷素以刚正不阿著称,与奸佞之臣从无交情。因此他冷声道:“梁参政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不过既然是回京述职,还是按着规矩办事为好。”言罢,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丝毫不顾梁仁辅的颜面。
他久不回京,今日一踏入宫门,便见内廷司的宫人们正忙于将各式各样的器物,诸如琉璃花樽、金玉瓶及北海珊瑚等,纷纷送往宫外。
领路的内侍察觉封廷的疑惑,连忙解释道:“这些器物均是精挑细选的珍品,正欲送往相府,以供长公主赏玩。”
封廷身姿挺拔,又因立功而回京,故而对沿途所遇的大臣都仅以点头致意。然而,面对内廷司的这些宫人,他却微微弯腰以示敬意,这一举动让领路的内侍颇感意外。
养居殿内,叶景渊批阅完奏本,正准备召唤金全,却见他迅速走上前来,低声禀告:“皇上,征西将军封廷已在殿外候旨。”
叶景渊颔首示意,“即刻传他入殿。”
封廷步入大殿,还未及行礼,便被叶景渊扶起,并赞誉道:“涿州之乱,征西将军你功勋卓著,居功至伟啊!捷报传来,朕即思及待你班师回朝,必有厚赏。”
封廷以谦逊之辞回应:“此战胜利,实乃全军将士共同努力之成果,末将不敢独占其功。”
叶景渊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询问道:“说吧,朕该赏你些什么?”
封廷与叶景渊对视一眼,随即退后半步,单膝跪地,双手拱拳道:“末将既受皇恩,自当誓死捍卫靖朝边境之安宁。因此,平定涿州叛乱,实乃末将之职责所在,不敢再接受任何赏赐。”
叶景渊微微颔首,表示对这番话颇为赞同,“虽然如此,但爱卿毕竟立下赫赫战功,我朝历来军纪严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朕若是对爱卿毫无赏赐,只怕会招来苛待臣子的非议。”
封廷沉思片刻,恭敬回应道:“末将多年来孤身一人,本无所牵挂。然而,去年末将偶然结识了教坊司的一位乐师,与她颇为投缘。末将原打算回京后认她为义妹,但…”
叶景渊听完封廷的陈述后,并未立刻表态。
在封廷再次叩首后,他才慎重地说:“此案未破,所有相关卷宗均存于大理寺。遗体已火化,但未入土,在程序上有些不合规矩…不过,既然爱卿再三恳求,朕决定破例一次,恩准你的奏请。”
封廷闻言,感激涕零,再次叩首:“末将叩谢陛下成全之恩——”
此时,梁仁辅正因封廷的拒绝而心生不悦,但闻听随从禀告的消息后,面色瞬间转晴,随即跃身上马,疾驰入城,将方才被封廷冷落的尴尬全然抛诸脑后。
他返回府邸后,背负双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突然,大门被猛地推开,纪琛面带喜色地闯入,激动地说道:“四爷,大事已成!”
梁仁辅大喜,“当真?”
纪琛坚定地点头,语气毋庸置疑,“千真万确。”
梁仁辅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双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真是天助我也!温之言这次必然难逃一死。一旦他倒下,中书省便唾手可得。”
纪琛闻言,立刻俯身行礼,恭敬地道:“下官在此恭贺张相高升!”
梁仁辅稍感错愕,旋即朗声大笑,“放心,若老夫荣登左丞之职,必定举荐你进入中台,共谋大业。”
纪琛眼神火热,“那下官在此先行谢过张相!”
梁仁辅稍作沉思后,向纪琛示意:“你明日前往兵部,把你手上的人交给他们,并务必确保不留任何知情者。”
纪琛听闻此言,心中一惊。他深知梁仁辅手段狠辣,却未曾预料到事成之后,对方竟会如此彻底地过河拆桥。
或许是为了安抚纪琛的疑虑,梁仁辅捋着胡须笑道:“纪琛啊,你一直以来的忠诚和付出,老夫深感欣慰。待此事结束后,老夫必将举荐你入中台,你的未来可期,不必过分忧虑。”
纪琛听后,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下官明白。”
梁仁辅接着关切地询问:“你今年多大了?老夫似乎记得你尚未成家?”
纪琛点头答道:“是,下官早年家境贫寒,因此一直怀揣着先立业后成家的念头。”
“这可不成,”梁仁辅眉头微挑,轻轻拍了拍纪琛的左肩,“你的婚姻大事,老夫自会为你操持,定让你满意。”
纪琛微微一愣,随即附和着轻笑出声。然而,随着笑声的延续,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却在他的心底悄然滋生,如同寒风中的冰凌,逐渐蔓延开来。
在张府的内院中,月光穿透了稀疏的云层,洒落在假山和池水之上,形成了深沉的暗影。
一名黑影自屋檐处轻盈跃下,敏捷地避过了巡逻的护卫,经过曲折的回廊,最终停在一间房间的窗下。他轻敲了两下窗户,稍作等待后,见窗户被推开,便迅速闪身而入。
梁仁辅微微挑起双眉,对眼前的灰袍男子问道:“你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此来,意在提醒你,切勿忘却正事。”灰袍男语声极低,“不要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梁仁辅抚摸着斑白的胡须,眉头微皱,“你是何许人也,竟敢如此与老夫言语不逊?”
灰袍男上前一步,“你应该还记得温煦是怎么死的吧?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后果会怎样,你心中当有数。”
梁仁辅声色俱厉地质问:“你在威胁老夫?”灰袍男却不为所动,他淡定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璧,举到梁仁辅面前,嘲讽地笑了笑,“现在,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吗?”
灰袍男离去后,梁仁辅负背在身后的手指逐渐变得僵硬而冰冷。他深知,当前的首要之务是除掉温之言,其余事务皆可暂且搁置一旁。
他看着窗外那轮残缺的月亮,心中默算着,三日后,大军就将抵达邺城。
这意味着温之言只能再活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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