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微风清凉。
太极殿内,众臣准备退朝。
此时黄门侍郎报:“启奏陛下,太后懿旨到——”
叶景渊停下脚步,微怔之下,眼神投向温之言,“太后?”
中常侍接过懿旨,看了叶景渊一眼,见他颔首示意,便直接打开宣读。
“晋敏长公主靖武帝嫡长女,天佑礼册,敏质端贤,言容有则,才德兼行,人皆仰之。温之言银青光禄大夫温煦嫡长子,族帽冠冕,经明行修,综务朝端,政术有闻,世所推重。太后懿旨,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吉辰良兮,鸳鸯和鸣,人皆贺之。
然理贵恩义,二情称怨,聚少离多,一无秦晋之同欢,二无佳儿之绕膝,却有参陈之别恨生,同床之异梦起。遂承皇太后慈谕,夫妻二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今生良缘,烟消云散。”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大臣的目光都聚焦在身穿黑绫朝服的温之言身上。
叶景渊则站在丹阶之上,沉默不语。
良久,温之言抬眸,静如死水的眼底,泛起悸动波澜,他恭敬道:“臣领旨谢恩——”
退朝后,众臣离去,仅温之言跪在太极殿上,而叶景渊始终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温之言露出一抹苦笑。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陛下,确实无愧于她晋敏长公主的封号。”
叶景渊从丹阶上缓缓走下,沉声说:“槿容是朕的亲妹妹,她没有理由站在你那一边而背叛朕。”
温之言则以讥讽的口吻回应:“希望陛下能真的将槿容当作亲妹妹看待。”
当太极殿上发生的一切传至相府时,叶槿容正独自站在碧莲池边,她眼神忧远,似被无形思绪所牵引。
暴雨导致池塘水位上涨,水质变得浑浊并散发出鱼腥味。然而,叶槿容并未因此受到影响,她静静地站立着,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轻声地说道:“你回来了。”
随后,叶槿容缓缓转过身去,只见温之言正站在三步之外的长廊下,他抬起手,示意身后的管家温泰上前。
温泰手中托着一只碟台,恭敬地对叶槿容说道:“长公主,这是当年太后赐婚的圣旨、御前亲赐的血龙玉,以及别院地契。”
叶槿容轻挥衣袖,示意阿徐接过物品。
随后,她向前迈进一步,对温之言说道:“其他两样并无异议,只是这相府别院……”
“本就是为你所建,”温之言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你,就没有这别院。因此,给你并无不妥。”
阿徐与温泰默契离去。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后来,在叶槿容即将离开之际,温之言在她耳畔问道:“你从一开始就知晓整个计划,是吗?”
叶槿容眸色清透地回答:“起初我并未察觉,但当我发现你明明知道张衍与温氏的接触并非出于升官发财的目的,却既不揭露也不明确表态时,我便察觉到了你的暗中谋划。”
“因此,你精心布局,诱我入套,又故意露出破绽,误导我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甚至不惜利用秦怀允来达到你的目的。”温之言身躯微侧,言辞愈发深刻。
叶槿容紧闭双眼,默然不语。
温之言凝视着她,嘴角浮现出嘲讽的笑意。
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为何在元夕晚宴上她会突然晕厥。
明明答案已经近在咫尺,呼之欲出,可他却始终固执地不愿去相信。
笑声自他喉间迸发而出,震颤着心肺。
在放声大笑的瞬间,他突然感到难以分辨,这些年来,内心深处因那表面的相敬如宾而承受的痛苦,究竟是悲哀更甚,还是可笑更甚。
叶槿容睁眸,心口莫名地□□。
“这三年与你同床共枕,我深感压抑。你说我蛇蝎心肠也好,虚伪善变也罢,我待你之心不比你少。然而,你却多次派人暗中监视我,更因我与顾士谦的过往而多次冷言相向。这三年来,我内心的痛苦,相较于你今日所遭遇的欺骗与背叛,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之言在告别的那一刻,轻声却坚定地说出了一番话语,随后转身离去,未曾回首。
叶槿容伫立长廊之下,仰望高空,只见清风徐来,风铃随风摇曳,声音悠扬不绝。
在漫长岁月的流转中,他们曾彼此真诚相待。
那段如梦似幻的日子,宛如盛开的荷花,清新而秀美。然而,时光荏苒,风雨已逝,唯留池中菡萏盛开如昔,除此外,再无他物。
****
天佑六年秋,正值重阳登高之际,恰逢温之言休沐,遂特邀叶槿容共游城北青峰林。
青峰林内峰峦叠嶂,其中青云山以其雄伟壮观之姿,尤为引人注目。因此,以青云山为核心,精心打造承光苑,苑内景致绵延辽阔,覆盖百余里之广。
叶槿容与温之言并肩漫步于山间小径,秋风送爽,草木葱茏,芳香弥漫。她身着一袭华美长裙,随风轻摆,仪态万方,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赏。
二人谈笑间,已行至山腰。
山道旁,澄澈水潭映入眼帘,竹林银杏环绕,景致如画,美不胜收。
温之言以金冠束发,五官俊毅分明,他诚恳表示:“前日之事是我疏忽,望夫人看在美景的份上,宽恕我一回。或者夫人想要怎么罚我,直说即可!”
叶槿容嘴角微扬,调侃道:“不让你用晚膳,你便改称夜宵;责令你抄书,你却偷偷让书坊批量印制;禁止你入屋,你竟躺卧于门外。”
她轻叹一声,“你啊,身为左丞,怎能如此无赖。”
温之言听罢,双眉一扬,说道:“那夫人就试试让我在门外过夜。要是我能撑得住,那就是我的本事。”
叶槿容觑了他一眼,回应道:“温相,你是睡糊涂了?若真让你在门外躺一宿,你今日还能与我同游?”
“所以你心疼我?”温之言试探道。
“自家夫君,我自然心疼。”叶槿容语气温柔而悠长。
温之言突然停下脚步,认真道:“那以后,你不可以再随意去别院。”
叶槿容略带笑意地反问:“你这是在请求我,还是在要求我?”
温之言着一身青衫,衣摆随风轻扬,诚恳答道:“自然是请求。”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叶槿容说罢,轻舒广袖,款款而去。
两人继续沿山路前行,蓦地,温之言眼神微凝,驻足不前。
裴伦见状,迅速靠上前来,低声说道:“前方似乎有些异常,属下先去查看一下。”
温之言点头示意,随后紧握叶槿容的手,转向温泰,语气稍显急切:“立刻把随行护卫找来,速度要快!”
叶槿容心生不安,遂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温之言紧握她的手,安慰道:“有我在,无需担忧。”
此刻,天际突然被尖锐长啸声撕裂,温之言立刻将叶槿容护在身后,双眼紧盯着那个敏捷如幽灵般的身影,冷声质问:“何人敢如此放肆?”
“似乎来头不小。”鬼魅身影放声大笑,“有你们陪葬,黄泉路上,我亦不会孤单。”
话音未落,那鬼魅身影便猛地发起了攻击,温之言见状迅速拉着叶槿容躲避。
叶槿容心跳加速,眼中满是担忧和恐惧,但她依然紧握着温之言的手,竭力保持镇定。
当那股阴冷的气息逐渐逼近时,温之言果断挥拳出击,直击鬼魅身影左肋。然而,对方身手灵活,仅一个转身,便轻易躲过了温之言的攻击。
温泰率十余护卫自后方疾驰而来,而在前方百米处,裴伦见温之言正与那鬼魅身影缠斗不休,他当即纵身一跃,飞身而至。随后他抽出佩剑,自右侧挥出数道尘芒,迅猛地化解了鬼魅的凌厉攻势。
此时,巡防营副指挥使率领人马赶到,发现温之言在场后,立即下令捉拿人贩。
那与裴伦激战正酣的鬼魅身影,眼见又有人围上,便施展轻功腾空跃起,同时抛出暗器。
裴伦大喊一声“小心!”随即飞身挡在叶槿容身前,迅速挥剑击落暗器。
巡防营人马亦上前,趁着那鬼魅般的身影躲避之时,众人合力擒住其双臂,紧接着,一把剑猛然刺入其胸膛,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温之言始终守护在叶槿容身旁,就在他稍有松懈之时,那鬼魅般的身影骤然爆发出狂笑,并在空中翻腾,挣脱了束缚。
温之言尚未来得及呼喊出声,一把长剑已疾射向叶槿容,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自己却被利剑深深刺中,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衫。
“丞相!”叶槿容惊呼。
温之言手扶左肩,忍痛道:“无碍。”
此时,裴伦已将那鬼魅身影成功制服。
巡防营副指挥使看到这一幕,正准备开口,却被温之言厉声打断:“你身为巡防营副指挥使,竟能让逃犯潜入承光苑?”
叶槿容内心焦虑至极,急欲检查温之言的伤势,然而他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对巡防营的众人严厉斥责道:“尔等如此疏忽大意,若传至陛下耳中,你们可想过后果?”
巡防营副指挥使听得此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忙跪倒在地,求饶道:“是下官失职,请温相和长公主恕罪!”
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萧屹率领着十几名内卫迅速赶到。
温之言面色苍白,但依然冷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屹低头回答道:“下官奉旨行事,不便明言。”
温之言听到这话,面色一变,还未发作,便听到叶槿容泣声哽咽地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问这些做什么?”
于是,温之言交代几句,便由裴伦等人护卫着返回了相府。大夫处理伤势后表示,剑伤未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因此会昏迷数日。
叶槿容得知此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坐于床榻之旁,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我在就行。”
她虽疲惫不堪,却坚持为温之言喂完汤药。
之后,因困倦如潮水般涌来,她便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到门外微弱的交谈声,然而双眼却异常沉重,难以睁开。
在清晨的曙光中,叶槿容缓缓苏醒,发现温之言仍在沉睡,但脸色已有显著好转。
自嫁给温之言后,她从未见过他受伤。
然而此刻,他却因救自己而身受重伤,这让她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此时,阿徐在门外轻声问道:“公主,您醒了吗?”
叶槿容倚床沉睡良久,待起身时扭动脖颈,却惊觉并无丝毫痛感,此异状令她心生疑惑。然而,她并未过多深究此事,只是整理好衣襟,推门而出询问道:“有何事?”
“皇上得知家主在承光苑受伤,已遣许太医前来诊治。”
“既然是皇兄的意思,那就请许太医进来吧。”
“另外,府外还增派了三十名禁军羽林卫,亦是皇上的意思。”
叶槿容沉思片刻,随即吩咐道:“为我更衣梳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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