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京都邺城含元殿内,刑部与宗正寺的官员联名上奏,关于俞王一案,鉴于案件涉及皇室宗亲,且涉案人中有两名已故,故请叶景渊审慎定夺。
叶景渊审阅奏本后,于殿内踱步沉思,随后郑重宣告:“朕对俞王夫妇的离世深感痛惜,但法纪严明,皇室宗亲亦需惩处。然朕念其情状,且二人已用余生自赎,故赐予其身后荣光。同时,鉴于俞王之功勋,封号保留,但爵位废除,其府邸改为女子学堂,以赎其子之罪。”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鉴于叶峥犯罪事实确凿,证据充分,且本人已认罪,应依法惩处。同时,因其皇室宗亲身份,刑部须与宗正寺妥善交接。叶峥死后,应薄葬远郊,不得立碑、不得祭享。”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肃然。刑部与宗正寺的官员们纷纷低头,心中既感叶景渊的决断,又叹俞王一家的命运多舛。
叶景渊的目光扫过众臣,正色道:“朕深知此事牵连甚广,但法不容情,情亦不能枉法。俞王一案,朕已做出决断,尔等当以此为鉴,恪守职责,维护朝廷法纪。”
随后,他转向侍立身旁的金全,吩咐道:“传朕旨意,将俞王一案昭告天下,让百姓们明白,无论地位多高,只要触犯律法,必将受到惩处。”
金全应诺后即刻退下,但在殿外遇到了萧屹,遂返身入殿禀报:“陛下,萧阁领在外求见。”
叶景渊微微颔首,示意萧屹入内,并挥手示意众臣退下。
萧屹躬身行礼后,肃然道:“陛下,关于俞王一案,臣认为尚存一些疑点。”
叶景渊眉头微皱,沉声道:“朕已详审案情,未见疑点,这起连环凶杀案,确系叶峥所为。至于俞王夫妇,他们为庇护其子,不惜伪造证据…混淆视听,企图为叶峥开脱罪责,也是不争的事实。”
“凶手确实是叶峥无疑,然而,本案尚有一人与案情紧密相关。”萧屹稍作停顿,“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前尚书令沈介然?”
叶景渊身体前倾,询问道:“沈介然与此案有何联系?”
“沈介然的次女沈芷兰,非死于叶峥之手,乃自尽身亡。”萧屹语气凝重地指出,“其死因与前内卫府大阁领薛衡有关。”
叶景渊闻及此,眉头紧蹙,似在回忆沈芷兰与薛衡的往事。
当年,沈芷兰与薛衡的婚事,虽非他亲自赐婚,但薛衡作为他的亲信,婚事仍需他首肯。因此,当他发现案情涉及沈芷兰时,疑虑即起,如今又闻沈芷兰乃自尽身亡,疑虑愈发深重。
夕阳余晖透过窗棂,映照叶景渊脸庞,光影交织中,其面容愈显深沉。他起身,缓缓步至窗前,目光远眺间,问道:“长公主是否知晓此事?”
萧屹点头,肃然回答:“长公主在南苑秦怀允的协助下,已暗中调查此案多时。”
叶景渊沉吟片刻道:“秦怀允的身份,你可曾仔细查证?”
萧屹答道:“秦怀允出身京郊农户,自幼聪慧好学,后得南苑姚先生亲授,成为其亲传弟子。其品行端正,学识渊博,深受长公主信任,在朝中亦有不少赞誉。”
“既然他是南苑弟子,为何未入集贤殿?”叶景渊略显疑惑。
萧屹思索片刻,回答道:“近三届学士大选,他均因故错过,或因其性格淡泊,不愿涉足朝堂纷争。”
叶景渊点头示意后,再度凝视窗外,夕阳余晖映照下,他内心的情感复杂而沉重。
“你入内卫府多少年了?”叶景渊突然问道。
萧屹略感意外,但仍如实回答道:“回陛下,臣自先皇时便入内卫府,迄今已十年矣。”
“十年,不短啊。”叶景渊轻声感慨,“你由内卫起步,终成内卫府大阁领,实属不易。”然而,他话锋一转,语气加重,“十载光阴,朕竟未曾察觉,你除效忠于朕外,竟还有他心。”
萧屹面色骤变,即刻跪伏,郑重陈词:“陛下,臣始终忠于朝廷,忠于陛下。若臣有任何不轨之举,愿受万箭穿心之刑!”
叶景渊回到案前,声音深沉而缓慢地问道:“萧屹,你可否记得一年前从承光苑逃脱,并险些伤了长公主的那名逃犯?”
萧屹心头一震,随即沉着回禀:“该逃犯系陛下命臣自商州押解至京,不料在承光苑逃脱,险些伤及长公主。臣虽多次查探,但仍未查明其是如何逃脱。”
叶景渊冷笑一声:“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隐瞒?”
萧屹连忙叩首:“陛下,臣若有知情不报,或有半点私心,甘愿受罚。”
“那么,关于三个月前,有八名内卫备身非死即失踪之事,你作何解释?”叶景渊目光锐利,直视萧屹。
萧屹心中骤生寒意,他本以为此事已妥善处置,却未料到叶景渊仍察觉了其中端倪。
叶景渊审视着萧屹,“是长公主下令,让你秘密处理这八人?”
萧屹额头紧贴地面,并未回答。
叶景渊见状,心中已有了答案。“这八人在承光苑中,究竟发现了什么,以致长公主命你秘密处理?”他的语气愈发冷厉。
萧屹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凝声道:“这八人在承光苑中,意外发现一处密室,其中或涉及…”他稍作停顿,目光转向叶景渊,“祁阳太子。”
夜幕低垂,寂静凝重。
叶景渊高冠束发,身着青蓝长袍,在萧屹的引领下,悄然步入承光苑北地岩壁中的甬道。
萧屹手持火把,火光在昏暗曲折的甬道上跃动,映照出叶景渊严峻的面庞。
甬道两侧石壁湿滑,不时有水滴落下,发出清脆的回响。
二人行至尽头,一扇石门赫然在目。
萧屹上前,轻触石门凸起处,只听得一阵细微的机括声响起,石门随即缓缓向两侧滑开。
石门之后,是一个宽敞而昏暗的密室。
叶景渊踏入密室之际,一股陈腐气息瞬间扑鼻而来。
密室内陈列着数架书架,其上堆积着久未翻阅的古籍与卷轴。他缓步其间,目光逐一审视每件物品,似乎在寻觅着什么。突然,他被墙上的一幅画像所吸引,那画像虽已褪色,但画中人物依旧清晰可见,正是祁阳太子。
画像中,祁阳太子身着天青长袍,发带轻束,面容俊朗非凡,目光明亮而锐利,仿佛能穿透时空,直抵人心。
叶景渊站在画像前,目光久久未能移开。
许久后,他转过身对萧屹道:“密室中,可还发现其他与祁阳太子有关的线索?”
萧屹沉思片刻,走到密室东南角,扭动一个隐蔽的把手,一声闷响过后,石壁内侧的暗门缓缓开启。
暗门之内,光线愈显幽暗,然而其中却隐现一些微弱而神秘的光晕。
叶景渊走近细看下,方觉此光非比寻常,乃源自一张晶莹剔透的玉床。其光泽如水波般流转,然而其上的血痕却触目惊心,像是深入了玉床肌理,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缓步走向玉床,轻触其上的血痕,顿时感到一阵冰凉刺骨之意袭来,仿佛承载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与绝望。
玉床上的血痕,虽然是多年前的痕迹,但其散发的寒意却穿透了岁月,直刺叶景渊的心肺,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凝望着这些血痕,眼中泪意涌动,似乎那些血痕蕴含着他无法言说的过往。
萧屹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叶景渊的反应,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沉重。
“此事,不得向外透露半句。”叶景渊的目光从玉床上的血痕移向萧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萧屹肃然颔首道:“臣领命。”
夜色渐浓,月影朦胧。
叶景渊回宫后,立即于养居殿召见右丞宋直。
宋直匆匆而至,见叶景渊面色严峻,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自从宋相掌管门下省与御史台以来,不仅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更因公正无私的态度,深受朝野上下敬重。”叶景渊言辞恳切地说道。
宋直忙躬身道:“陛下谬赞了,老臣不过是尽忠职守,为陛下分忧而已。”
叶景渊微笑颔首,言道:“宋相,你政绩卓著,朝野皆知。然而,朕今夜召你前来,并非为了表彰你的功绩,而是有要事相议。”
他停顿片刻,目光凝重,正色道:“三年前,征西将军封廷曾向朕奏请,希望大理寺能重审二十多年前发生的江州刺史贪墨赈灾款一案。”
宋直闻言,面色微变,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感到震惊。
“此案当年由先帝亲自过问,最终定论为江州刺史贪腐无误,为何时隔多年,封将军会重提此案?而陛下又为何在此刻提及?”宋直虽心存疑虑,但仍旧恭敬地询问。
叶景渊凝视宋直,沉声道:“因为祁阳太子谋反案源于此案,而这些事背后或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宋直霍然抬头,目露震惊之色,随后询问:“陛下会有此推测,是否基于近期朝中,接连发生的与天水阁相关的命案?”
叶景渊微微颔首道:“与天水阁有关的命案,只是冰山一角。朕深觉此事需得从源头查起,而江州刺史贪墨赈灾款一案,正是这一连串阴谋的起点。”
“宋相,朕希望你能协助大理寺,重审此案。”
叶景渊的话语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宋直面色凝重,沉默片刻后,缓缓道:“陛下所托,老臣自当竭尽全力。然而,此案牵涉甚广,且时隔多年,许多关键证据或已流失,主审官员亦多离世。因此,重审此案,难度极大。”
叶景渊自御案上取过数叠文册,递给宋直后道:“这是江州刺史案后,京畿及地方各州五品以上官员任免、调动的详尽记录,及其与江州刺史的书信往来。其中,九月至十月间,涉及江州刺史的阜州、庆州多数官员,均已被调至他州。”
宋直接过文册,翻阅几页后,面色愈发凝重。
“如此大费周章地调动,其目的不言而喻。”叶景渊的目光沉静如潭,“循此线索深入调查,或能揭开一桩尘封已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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