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考校

映天仙君像是十分吃惊,停了半息才又问:“什么?”

嘉月理所当然道:“六个时辰的课实在太多了,我问了课室同窗,没有一个像我这么多课的。”

上第一节剑道课时,她尚且不觉得什么,接下来历史、术法……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上下来,渐渐觉得头晕眼花。

眼看课室同窗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嘉月终于感觉不太对劲,拉住身侧一位起身准备离开的仙子:“你下一节是什么课?”

对方闻言笑嘻嘻道:“没课了,回去了呀。”

嘉月的眼睛霎时瞪得更大。

之后每每提问,得到的回答都是如此。

……很好,看来只有她一个要上满六个时辰的课。

最初的疑问过后,映天比她更理所当然:“不可。日日满课,勤奋苦练,才是打好修行基础的正道。你如今刚刚化形,毫无根基,也无旁的事务分心,应当全力修习才是。”

他站在她前面一点。

嘉月微微仰头看着,银色月光下,他身形高挑挺拔,周身萦绕着银白的淡淡光晕。每一根发丝,衣袍的每一丝褶皱都在应该在的位置,仍与清晨出门时一般,优美飘逸。

若不是才被拒绝减课的要求,嘉月必然也会欣赏这让人眼前一亮的美景美人。

然而,她此刻的心里只有疲惫和哀叹。

映天仙君又问:“今日一切可还顺利?是否遇到什么困难?进度跟得上吗?”

他不太记得自己开蒙时的事了。在仙宫这些年,常听闻同窗的各式吐槽,有的是说先生授课过于呆板、难以听懂,有的说课程进度太快,自己跟不上。

然而因为自身天赋拔群,又兼十分勤奋,开蒙以后的许多年里,他进境从来顺利,对这些都难以感同身受。

故而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就算只是开蒙的初级课程,也有一些,似乎是很难的,至少对某些仙君仙子来说。

嘉月跟在他身后,为了不被甩得太远,几乎是拖着两条腿在走。

这一日课程下来,她眼皮直打架,浑身发酸,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听到他问,勉强打起精神,略想了想,答道:“还算顺利,没遇到什么困难,进度……尚可。”

她其实也不知道如何评价,课上仙师讲的东西她能大概听懂,这或许就是“尚可”?

顿了一顿,到底不死心道:“真的不能减些课吗?”

映天发觉她语调都有了哀怨,回过头来,才见她几乎走出了蹒跚之感。

他走回过来站住,隔着水绿袖子牵起她的左手,送了些仙力过去,替她纾解疲惫:“不过是第一天上课而已,竟有这么累吗?”

嘉月仰头,隔近了细看,他长睫乌黑,鼻梁高挺,显出个优美弧度,眼睛微微上挑复又垂下,无端让人生出许多温柔遐思,甘心沉溺。

这张脸谁都想多看几眼。

怪不得,课室里有那么多仙子十分关心他的仙侣。

“是——啊——”或许因为他回头来牵她,又或许是他的眼睛看起来过分温柔,嘉月又觉得减课有了点转圜的余地,竟拖着尾音,流露出小女儿的些许娇态。

不想映天却没接话,她自觉没趣。

静默片刻,映天仙君才道:“我从五百岁开蒙来九重天,若非休沐日,日日都是在仙宫学堂上六个时辰的课,回鸿煊殿再自行修习两个时辰。”

嘉月自觉下一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他又道:“你身为我的仙侣,本也应当如此。”

……满课上完还没完,还应再修习两个时辰,嘉月简直无言以对。

但她很快找到了不同:“仙君五百岁开蒙,我不过初初化形,怎能相提并论?”

这个问题对映天起了作用。

他刚出生时便是人形,并无化形一说,但确实也是五百岁开蒙后,才如此勤勉练习。

不过,这并不是师长对他的要求,而是映天给自己加的功课。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仙宫考校中次次拔得头筹。

之所以要求嘉月勤恳修习,全因他十分自然地觉得仙侣该与自己同步。不过若是仔细比较一下,他们确实是存在不同的。拿自己化形后的作息要求她,是有些过于苛刻了。

他略作思考,道:“也有道理。那晚间修习不论,你先上着这六个时辰的课,需勤加练习。每逢休沐日,我便来考校你的进度。”

也就是说,放学便是辛苦一天的结束。

虽然减课的要求没被应允,但至少他说的劳什子晚间修习没有再加上。勤加练习是什么意思?既然没有明说,那便当做没有。

这样也……也行吧。

*

无论如何,今日是先把映天糊弄过去了。

勤加练习是不可能勤加练习的,嘉月一进左偏殿那卧室,便立刻奔去海松木床上,蹬掉鞋子躺下,终觉一日的疲惫得到了少许纾解。

今日剑道课上,她分明是第一次御剑,却也有几分得心应手之感。左右看看,比一旁不少仙子都强出许多,更自觉皓君仙君所讲的都能听懂。

既然如此,课上学习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要勤加练习?

何况,一日六个时辰的课,上完已经精疲力尽。上完六日的课程,才有一日休沐,还要应对映天仙君所谓的考校,哪还有功夫和力气去勤加练习?

想到明日还得早起,还得上那该死的六个时辰课。

嘉月一面腹诽,一面解开了束发的簪子和外袍,找了个舒服姿势便要睡了。

*

院内。

映天仙君已经拿出了自己的配剑,正要开始自己的夜间修习。

他的课表里也是六个时辰的课。如此安排,全因仙宫学堂从早到晚,一日最多只能选进六个时辰的课。

此前,他每日散学之后,还会自己在院内修习剑道两个时辰。

他最初也是如此规划嘉月的日程,不料她第一天便提出减课。

映天心道,等到时机合适,或许等她修为有了进步,总还是得让嘉月日日修行八个时辰。

既然是自己的仙侣,于修行一道全该与自己同步才是。

接下来的五日,嘉月日复一日地上着六个时辰的课,日复一日地回到鸿煊殿便倒头就睡。

六天过去,新的休沐日到了。

嘉月依然天不亮就醒了,今日却没有仙侍敲门,喊她和映天仙君一起去学堂。

她躺了一会,方才想起,休沐日到了。

今天不用去学堂!不用上那六个时辰的课了!

休沐日万岁!

她快乐地伸个懒腰,安心开始睡回笼觉。

但她的快乐没持续多久。

巳时时,嘉月被敲门传话的仙侍吵醒了。

“嘉月仙子,映天仙君说请您酉时到院内考校功课,请您稍加准备。”

这声音虽轻柔悦耳,但内容简直是晴天霹雳。

半梦半醒之间,嘉月决定拿被子蒙上耳朵,假装没听到。

很好,世界安静了。

又过了半刻钟,那仙侍又开始敲门。

“嘉月仙子,映天仙君说请您酉时到院内考校功课,请您稍加准备。”说话的内容虽然相同,却用了隔空传音之术。纵然她蒙上了耳朵,却觉得那仙侍正在她耳畔催促一般。

嘉月烦躁地掀开了被子,犹不愿睁眼,只得应声表示知道了。

门外传来一点仙侍离开的脚步声。

之后,世界才真的安静了。

她挣扎半晌,终于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开始盘算时间。

现下离酉时还有不到四个时辰。

她在仙宫学堂拢共上了六天,也就是三十六个时辰的课。用四个时辰去复习三十六个时辰的功课,便是从头浏览一遍书本内容都不够,真是不知从何开始准备。

莫说有些课程上课时就没听懂,就是听懂了的,很多也并没有记住。四个时辰,显然不够把课堂内容俱都梳理一遍。

最重要的是,今日映天仙君到底要考校什么?

是九重天历史,还是剑道,还是术法,还是药理……这里面剑道和药理她学得还算不错,九重天历史最为生疏。

无他,全因九重天历史那门课的仙师上课太无聊,简直像是拿着经卷在念经。

嘉月时常在课上觉得昏昏欲睡,最后以数插图中仙子的衣服上有几朵花为结束。

九重天历史没记住什么,插图中仙子们穿过什么衣裳、梳过什么发式,倒是如数家珍。

现在应该从哪门开始复习?总感觉映天仙君很忙的样子,应该没有那么多时间,不会每门都考吧?

嘉月在书架里左右翻看,最后心一横,选了从剑道开始。

剑道是她在仙宫学堂修习的第一门课,彼时尚有许多新鲜感,听得格外认真,又兼皓君讲得生动,她又似乎有点天赋,上手复习是最容易的。

不幸的是,等她认真复习完在学堂所学的剑道内容,彻底放下剑道经卷和灵剑融雪,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看了时间,嘉月顿感两眼一黑。

离酉时还有一个多时辰,用来看哪门?

哪门都不够。

还是用来许愿映天仙君只问剑道吧。

*

酉时。

仙侍已经提前过来催过,嘉月踩着点,跟在她身后,刚出左偏殿,便看见映天仙君已经在院内坐着了。

银衣玉冠,脊背挺直,沉静如钟,一如她平日所见的模样。

她一见他,心里便有点发虚,一面继续在心里许愿映天只问剑道,一面装作胸有成竹地走过去,在映天仙君面前站定。

映天仙君道:“取经卷和融雪出来。先看你剑道修得如何?”

嘉月便低头从储物戒里取剑,仗着这个角度映天仙君看不到,嘴角都快飘到天上去了,感觉自己运气真好!

映天仙君的提问没什么规律。

他信手拿着嘉月的剑道经卷,微微低头,像是十分随意地翻看,间或问一些其中的问题。

嘉月天资好,加上剑道算是全部复习过一遍,答得还算流畅。亲身御剑也有模有样。

“入学六天,”映天仙君道,“能有如此进步,不错。”

嘉月的嘴角就翘了起来。她的眉眼本就生得灵动清澈,现在一笑,更是神采动人。

她不知道,映天其实很少夸人。

在修行一道上,他一向出类拔萃,比同龄的仙子仙君都强得多了。

这也是自然,他本就天赋异禀,又加上十分勤勉。二者相加,一路领先同龄人也是应当的。

但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直到现在,映天仙君也很难共情别人在修行中的停滞,以及由此而来的痛苦。于他而言,日有所进才是正常的。

也因此,他很少夸人。若他以自身为基准,学得好是应该的,学不好才是新闻。

旁人只有跟他差得不远,或是能超过他,才能得到映天仙君的一句“不错”。

“下一门,九重天历史。”

嘉月的笑容便消失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硬着头皮又拿出历史经卷来。

嘉月(双眼逐渐失神):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每天上六个时辰课,我不知道映天他休沐日也要考我。还要考我最不擅长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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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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