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理刑官忽地打开了铁椅上的锁链，一把将陆瑾搡在地上，踹开铁椅，又将她人从地上拖拽起来，双手高高吊上刑架，两脚也被绑在柱子上，身后刑鞭“啪”的一声炸出刺耳的爆裂空响。
陆瑾浑身绷紧，噼啪两鞭，猝不及防抽到了她背上，单薄的囚衣瞬间裂开口子。接着又是几鞭，她纤弱的脊背已洇出血痕。
如同被生生劈成了两段，她呼吸急促，止不住战栗，背上既像被利刃割破血肉，又像被烈火焚烧。
她心里早就想得清楚，进了这诏狱，哪怕是条死路，也必得一口咬死毫不知情，方有一线生机，可这条生途竟这样难熬。
赵臻手指敲打着案台，在鞭笞声中慢慢道，“说说吧，合谋的逆党都有哪些人？是六部九卿的人？还是内阁的人？”
“你们打着诬告内廷的幌子，实则心怀怨望，是宣泄对圣上的不满！我大贞的圣天子御极四海、励精图治，岂容你们这些蛀虫动摇国本，祸乱朝纲！进了诏狱竟还敢狡辩抵赖！”
她嗓音干哑艰涩道，“我陆家满门忠烈......从未结党营私！”
“让她清醒清醒！”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痛入骨髓，她却闭眼不肯睁，她心里清楚，此刻什么也不能说，哪怕提老侯爷过去的功绩都会被厂卫拿来大做文章，她口中发出无力地哽咽，只呢喃道，“皇恩浩荡......陆家从不敢忘......今日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认这诬言！”
秦文昌厉声道，“执迷不悟！把供词拿给她看，叫她自己看清楚到底是不是诬言！”
协理刑官抬起陆瑾的头，白纸黑字红手印一应俱全，陆瑾头昏脑胀，反应却快，“大人不必试探我，我不认得此人，怎知他笔迹？你们找错人了。”
秦文昌正欲发火，适逢一名小内官疾步走进刑室，在旁小声提醒道，“大人，外头天光已大亮了。”
“雪停了吗？”
“还在下着，马车已在门口备好。”
赵臻收敛了情绪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纤尘未染的衣袍，对秦文昌道，“今日便先到这罢，别为个乱臣贼子误了圣上去玉京宫修玄祈福的吉时。”
秦文昌走下案台掐住陆瑾下巴冷笑，“今日只是诏狱的迎面礼，你当诏狱的刑具是摆设？若仍旧死硬不化，大可挨个尝尝滋味，我倒要看你陆三骨头有多硬！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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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方至，京城百官左文右武均已位列太和殿内，静待吉时，陪同圣驾前往玉京宫闭关祈福。
殿内暖流如春，而殿外雪压宫墙，连日的雪将腌臢都掩到了底下，可等日头一出，那些污秽依旧要全须全尾地浮上来。
锦衣卫为首几人皆顶戴梁冠、身着御赐的赤红飞鱼服，雪亮的绣春刀挂在腰间，单单立在殿前，便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秦文昌站在周野右边，周野侧目瞥他一眼，不咸不淡说了句，“大清早一股子血腥气。”
秦文昌抬袖左右闻了闻，笑道，“周大人这是什么鼻子？我都换了身衣服还能让你闻出来。”
“诏狱赶来的吧？”
“可不是么，谁叫我命苦。此事催得紧，昨儿夜里觉都没睡好，天不亮我便赶去了。本以为一个姑娘家，吓唬两下就结了，可你猜怎么着？”
周野略微蹙眉，转过头去。
秦文昌也跟着皱眉，伸出两根手指，愁眉苦脸道，“二十鞭，愣是扛着不松口！那个陆三，看着柔弱，骨头却硬，这事儿不好办！”他琢磨片刻，“这个案子，司礼监那儿叫‘仔细着办’，你说这什么意思？”
周野扶在刀柄上的手筋骨分明，却懒散地耸了耸肩，“论刑讯，咱锦衣卫谁有你懂？但我可提醒你，”他神色稍有收敛，等秦文昌凑过头来才低声道，“靖北的事儿听说了吧？近来风向不好说，许多事搅在一起。昨儿掌印也说了，水可深着！眼下没有实证，真真假假全凭上头的意思，你手上掂量着点儿，仔细闹出人命。”
秦文昌暗暗拍腿，“所以我跟东厂的赵公公谁也不敢下重刑，好歹留点儿余地。你想，陆正则一个三品文官，局势不明，没实证轻易不能上刑，但总不能都当祖宗供着吧？不逼陆三一把，这案子什么时候才有进展？现在上了刑，即便眼下没有结果，上头问起来，咱镇抚司也是尽力了。”
“兄弟，”周野让他气笑了，也伸出两根手指戳到他眼前，“二十鞭，你当你审得是关二爷那号人物？真有你的，要不说你能当这个差，一般人下不去这手。”
秦文昌摆手，“咱北镇抚司的刑官手里都有谱儿，要不了命，顶多是躺上十天半月。至于鞭痕，如果她陆三能从诏狱里出去，我拉下脸亲自去给她送锦衣卫的金疮药。可她要被定了罪，那就无所谓了。”
周野笑了下没再说话，秦文昌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兄弟我晚上就叫你看看什么叫怜香惜玉、铁汉柔情！”他拿肩膀??了下周野，“指挥使大人与你说了吧？今儿晚上他做东，仰春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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