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不断地从卡特的额角往下滴落,划过这张额外惨白的脸。我看他全身都湿透了,不知道他到底跑了多远才找到这辆车。
“先生,听说您要去邮局?”卡特找来的马车夫说,“您是要去邮局办事,还是只想在邮局附近下车。”
“有什么区别吗?”
“邮局已经关门了。”
我看了下怀表,早该料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好吧,那就带我们去邮局附近的,可以留宿的地方。”
卡特脸上闪过一个意外的表情,我猜他没想到我准备在这里过夜。
我也没想到。
“先生,抱歉误了您的事,”韦恩还是一脸担心,“还有那些谣言,请不要——”
终于把他打发走后,车夫带着一种狡诈的口吻问,“你们是不是在说歌图药厂死了人的事?”
“怎么,你也知道?”
“大伙儿都听说了,那事很怪,我一个邻居的亲戚还说,他在那厂子附近住了那么久,天天听着排水的声音入睡,就那天晚上啥声音都没有,导致他失眠了。”
“出事的人是谁?”
“天晓得,一点消息都没漏出来,也不知道是花了钱还是花了力气,毕竟不能耽误歌图先生的正经事。”
“是上周几出的事?”
“周三。”
马车把我们丢在一家看起来还过得去的旅店门口。
再差我也无所谓,但不能让尊贵的卡特先生受委屈。
旅店老板安排了一个名字看起来很豪华的套房给我们,“先生们,你们真是淋得够呛。我这就让玛莎给你们生上火。”
屋子里一股霉味,但玛莎很可爱,她同情地瞧着我们,“我帮你们多拿一些毯子吧。”
“您真是太好了。”
我把湿掉的衣服和鞋子挂在壁炉旁烘烤,卡特裹着毯子一言不发。
“把内衣脱掉,你这样会感冒的。”
他没有反应,就像打定主意要穿着这套湿透的贴身衣物在扶手椅上坐一个晚上。
火光在他的侧脸上跳跃,那双眼瞳落在阴影中,我什么也看不清。
有人小心敲门。
“我想你们可能需要一些热水。”玛莎露出脑袋,她似乎拿着一个水壶,“啊,你们在换衣服——”她缩到了门外,只把水壶推进来。
“感谢您,”我拿起这个水壶,“能劳烦您找一件干净的衬衣吗?这位先生能穿的尺寸,算在房费里。”
“先生,请不用——”
“这是命令,”我冷冷地打断他,“卡特,你可以不把我当作主人,但至少看在我是医生的份上!”
“我没有不把您当作主人。”
然而这双眼睛始终没有看我。
“你打算以后都这样对我吗?”
门那头的玛莎小声而尴尬地说,“我去找衬衣。”我听着她一路小跑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不明白您说的‘这样’是指什么。”他的态度依旧平静,嘴唇却在发抖。
抱歉,身为医生,在我管辖的领域内,我就是国王。
我扯掉他的毯子,开始剥他的衣衫。
他竟然拼命反抗,简直莫名其妙。
等玛莎来送衬衣的时候,房间里的场景就好像我在对他图谋不轨。
“我把衬衣放在这里啦!”她飞快地说完这句话然后立刻消失。
我咬牙切齿,然而还是没能把卡特的内衣扒下来,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以一种受到了极大侮辱的退让的姿态说,“好的,先生,我去浴室换——”
上帝啊!
这天夜里,我们在各自的单人床上抖抖索索,寒气不怀好意地在窗外流连忘返,壁炉在做最后的抵抗。
我思索着整件事。
验尸处的人透露过,露西来自制瓶厂,一个制瓶厂的女工为什么会出现在一座安保严格的药厂?
韦恩称,上周三的夜里,歌图带着客户在伊诺利工厂参观。
隔日,也就是周四,包裹寄出——如果露西是在伊诺利寄出的包裹。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周五傍晚,包裹送抵,接着在周六凌晨,收件的诊所被人纵火,当天夜里或周日凌晨,露西溺水身亡,器官组织有被化学药剂腐蚀的迹象。
等化验过笔记本上的残留,就可确认是否是第一现场。
但更有趣的是那句粉刷的话语——
真奇怪,黄页上可不会写威廉·拉法罗医生来自英国。
也许我在纽约有一点小小的名气,但在伊诺利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且还知道我是英国人的人?
那句为掩盖真实目的的粗话,暴露了最致命的细节——
我想起那个夜晚,在诊所阻拦我追击窃贼的泽兰·歌图——
虽然不知道露西发现了什么,但,显然,伊诺利有了不得的秘密,或者说——
议员兼大企业家歌图先生有了不得的秘密。
“先生,您在……笑?”
“睡你的觉。”
“……您是觉得太冷了吗?需要我再去拿点毯子吗?”
有经验的管家应该直接去拿。
他起来捅了捅炉子,效果不佳。
“够了,卡特,你这样会吵得我睡不着。”
也许我说得太过分,他决定不管我了。
直到天亮,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也没有晚安。
“我有一个朋友上周从这儿寄了一个包裹给我,但我一直没有收到,我担心她是不是写错了地址。”
邮局柜台后的那张面孔小心地提醒着我,“她可以查看回执。”
“她现在在生我的气,我想弄清楚这个包裹的下落,里面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也许她已经不需要了。”
她露出理解的表情,“是贵重的东西吗?”
“不,但很有纪念意义,”我焦急地说,“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先生,请别着急,我可以帮您查一查,寄件人的姓名是?”
“‘失约的女人’,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我确定她就是这么写的。”
如果有人用这样的名字寄件,会变成整个邮局的笑谈,而眼前这位柜员的表情却僵了一下。
“抱歉,先生,”她脸色苍白且小声地说,“没有这样的包裹。”
在隔壁办理业务的人似乎一直在听我们的对话。
他也似乎并没有在办什么业务。
我转身离开邮局。
卡特还被我撂在昨晚下榻的豪华酒店里。
早上起来时,窗框上结满了冰,我感觉他好像有一点发烧,逼他测了体温,确定在低烧后,请酒店帮忙买了些药,命令他吃下去。
然后趁他去安排早餐的时机偷跑出来。
天气太冷了,壁炉旁的衣服烘了一晚上还是湿的。我回来时向酒店借了套旧制服给卡特。
“卡特,你感觉还好吗?”
“我没事,先生。”
我让服务生打包好早餐,“卡特,我们现在就去车站。你先回纽约。”
“先生,您呢?”
“我跟人有约。”
他一言不发,看我的眼神就像觉得我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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