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艾脚下如灌了铅般沉重，迈不动了。
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那天的行为算不算是诈骗，如果郭师傅带着那份菜谱赚了不少银子，那自己的菜谱显然对他而言就值那个价。显然以郭师傅的魅力，以及菜谱的魔力，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再其次，那天徒弟言语多有冒犯，这点也算是惩罚和教育。长久来说，对他日后是有益处的。
这番一思忖，方小艾心虚的感觉便奇迹般消失了。
恰在这时，郭俊贺也发现了方小艾，眼眸一亮，热情道：“小石师傅你来啦，好久不见，久仰久仰。”
方小艾迎上前，也行礼热情道：“郭师傅，好久不见。”
郭俊贺看了眼方小艾周遭，道：“怎么不见上次跟着你的那位哥们？”
“他晚些过来。”
“小石师傅今晚做什么好吃的？”郭俊贺满心期待地问。
“做鱼，郭师傅你呢。”方小艾在他们的料理台上看了看，发现还都是那些高端的食材，果然是皇上的口味。
“你也瞧见了，还是和上次一样。”郭俊贺笑道，“我还以为小石师傅今晚还是做凉菜呢，看来小石师傅做鱼一定也是一绝。”
一旁低头默默备菜的徒弟听到这话，不由又抬眼朝方小艾瞥去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几分好奇和期待。
方小艾害羞一笑：“郭师傅过奖了。”
没想到郭师傅这般地位的人，夸起人来也是令人如沐春风。
郭俊贺接着道：“上次不是从你手中拿到了拍黄瓜的菜谱，我去了别处做出来，也颇受欢迎，每次都要点这道菜。”
“那可太好了。”方小艾正想听到这个，如愿了。
顿了顿，郭俊贺又问：“待会儿可否尝尝小石师傅做的鱼？”
他今儿来得早，听闻厨房对面还请别的厨子，鉴于上次那位厨子带来的惊喜，这次他可不敢轻视，又看嬷嬷处理鱼的方式有别于自己过往的经验，心中便惦记起了这鱼的做法。不料对面的厨子居然是久别重逢的小石师傅。
沉默徒弟又抬眼看去一眼，他也想吃呢。
“不成问题。”方小艾痛快道，指不定又又卖出菜谱。
“那郭某先谢了。”郭俊贺拱手施礼。
方小艾摆摆手：“不客气，我回去忙了。”
回到自己的工位，阿清早在那儿帮忙备菜，看到小石师傅回来，打开一旁热乎乎的蒸屉，对她道：“这是给你留的晚膳，趁热吃了吧。”
方小艾看了一眼，发现有四荤两素一汤和一大碗白米饭，每次都是这么的丰盛，府里的伙食真好。
她自然是吃不了这么多的，和往常一样找出盘子和碗，把自己那份分出来，剩下的便是石大哥的了。
正吃着，对面的郭师傅端出去了第一道菜，居然是拍黄瓜。
不巧方小艾瞧见了这一幕，心里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不过很快便理解了。毕竟郭师傅的拍黄瓜说出去，自然让主人更有面子，更显诚意。出发之前，徐大哥就交待了，今晚她只用做鱼，酸菜鱼，剁椒鱼头和鱼头汤，她明明还为少了活儿而感到高兴的。
方小艾先做开胃的酸菜鱼，这次宴席请了两桌，便要做出两份酸菜鱼。
面前倒是有两口锅，但同时做两锅酸菜鱼，她还没尝试过，不敢冒险。她把头一偏，看向阿清，开口道：“阿清，你要不要做另一份酸菜鱼。”
阿清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别看我，这种时候我会紧张的，我不做。”
方小艾不强求，只是想给她一个机会，又想到她只是做给自己人吃，并不为了谋生，反倒是自己多事了。
为了保证口感，方小艾决定一份一份完成，只要材料备齐，两道间的间隔不会过长。
第一份的鱼个头略大，起锅的时候，方小艾特地另外盛出两小碗，搁端盘上，由嬷嬷端到对面郭师傅师徒的桌上。
师徒二人朝的方小艾这头连声道谢。
方小艾摆摆手，继续做第二份酸菜鱼，手上忙着，眼睛却忍不住朝对面瞥去一眼，再瞥去一眼，观察师徒二人吃到鱼的反应。就和做鱼的时候，对面瞥过来一眼，再瞥过来一眼一样。
只见郭师傅端起碗，吃一口，细细嚼着，眉头微蹙表情严肃，看不出满不满意，再吃一口，还是一样的表情。再看徒弟，和师傅一模一样的反应。再看去，只见师徒表情严肃地交流着什么。
做好第二份酸菜鱼的时候，石孟川赶来了，立刻有热乎乎的饭菜招待他。
第二道菜，方小艾做剁椒鱼头，把材料一层一层的铺进砂锅里，架火上煮熟，和之前放蒸屉里蒸的做法不同，这种做法的味道更浓郁。
剁椒鱼头里还特地多放了两块鱼块，起锅的时候，方小艾把那两块鱼块夹起分装两个小碗里，这次时间充足，她亲自端到对面去。
郭俊贺正在配菜，忙放下手里的活儿。
“两位师傅，这道是剁椒鱼头，辣口的，你们尝尝。”
郭俊贺双手接过端盘，嘴上连连道谢：“谢谢谢谢，还麻烦您亲自端过来。”
一旁低头切肉的徒弟也抬头朝方小艾投去感激的一瞥。
“不客气不客气。”方小艾笑道，“刚刚那道酸菜鱼合胃口吗？”
“合胃口合胃口，太合胃口了。”郭俊贺连连道，“小石师傅真是……每次都令郭某惊喜不已。”
埋头干活的徒弟又抬头朝方小艾看去，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你们喜欢便好。”方小艾笑笑转身返回。
用好膳，石孟川想帮忙，发现自己插不上手了。酸菜鱼做好了，剁椒鱼头也做好了，鱼头汤更不需要他，鱼有下人们处理，就连阿清会做的也不少。没想到分别几日，她已经自己培养出了一批得力助手。
他知道了，他今晚就是来蹭饭的。
第二天中午厨房里忙到尾声的时候，方小艾便把剩下的活儿交给了小蔡，自己上了楼，把待会儿沐浴要用的清洁用品和要更换的衣物装进包袱里，带下楼。
小院里，阿清和阿水用过午膳后，便待在院里玩耍，方小艾过去和她们汇合，一块离开了客栈。
路过木匠店，方小艾想进去买个新的木盆待会儿洗澡用，不料被阿清阻止了。
“别买，我那都有，我都给你备好了。”
“让你们破费了。”方小艾怪不好意思的。
“不要和我客气。”要不是她情况特殊，阿清甚至连包袱都不要她带，她多想给她好好打扮打扮，穿上色彩艳丽的襦裙，梳起最流行的发髻样式，插上发簪 ，脸上抹点胭脂水粉，亲眼见证美人的诞生，一定好玩极了。
到了府里，阿清带着方小艾走进一座没人住的小院。
林家的府邸相当大，建设之初考虑到将来子嗣不断壮大，自然需要更多的屋子装下他们，于是大兴土木，建了不少屋子。结果便是空出了不少屋子，尤其是这些位置偏僻的院落，这些屋子在他们看来将来都是有人要住的，所以定期有人打理，看上去都是干净整洁的，拎包入住没问题。
但这座小院不一样，它没人定期打扫，或许是因为太小太偏了，没有哪位主人愿意住这里，就被冷落了。
小院就在阿清一家住的隔壁，姐妹俩经常过来玩耍，也会过来洗澡。方小艾这会儿说出去依然是男人身，阿清自然是不方便带她去自家院里沐浴，带到小院正好。
小小花园，没长几根草，中间架着一口大铁锅，锅里盛着大半锅水，锅底烧着熊熊烈火，水面上铺满了花瓣，缥缥缈缈的水雾在花瓣间蒸腾。
这个季节沐浴是不需要这么大阵仗的，一点热水兑上冷水洗即可，体质好的人可以直接用冷水冲洗，但考虑到方小艾月事刚过，谨慎点，还是烧了一大锅水。
方小艾记得当年她初到苏府的时候，府里也是这样洗澡的，那日天气晴好，阳光正盛，二小姐大病初愈，想要洗澡，看见烧着这么大一锅水，是如何也不愿意在锅里洗。便回到屋里钻进浴桶里，但浴桶里的水毕竟不能保温，她又不让丫鬟进去添水。但也洗干净了，不久她便找人来砌了可以一边泡澡一边加热的室内浴桶。在沐浴方面二小姐很愿意花钱花心思，宁愿少吃少打扮也要让自己过的更舒适些。还给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也砌了浴室，并督促大家勤清洁，大家都干净她才感到自己也干净。
锅旁边还搁了一个木盆，架在木架子上，还有两桶清水。
显然是考虑到不是每个人都习惯在锅里沐浴才备了这些吧，真是太贴心了。
方小艾心中正感动着，便听到阿清开口道：“担心水太热烫到你，所以又备了两桶清水和木盆，我和阿水经常在这里洗澡，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方小艾摇摇头道：“没有了，啥都不缺。”
阿清：“那我便出去了，外面会有丫鬟守着不会有人进来，你放心地洗。”
方小艾频频点头：“太谢谢你了。”
阿清不客气道：“甭跟我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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