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淼星空下，蟋蟀在草丛里蛐蛐蛐，夜风带来阵阵清凉。
几位娘子围坐小方桌，一边吃着吃食，一边就她们的利润分配，丸子大小改进的问题进行了认真的讨论。
吃吃喝喝间愉快达成了一致。
这时方小艾掏出二十枚铜板搁在桌子中央，道：“这是先生和芸姐姐给的今天的鱼头鱼骨钱。”
李姐和唐艳双双愣住。
唐艳道：“这，这我们不能要，本来鱼头和鱼骨都是要剩出来的，到时杀的鱼多了，我们自己天天吃也会吃腻，正好芸姐姐喜欢吃，送给她最好了。这钱我们绝不能要。”
“对对对！”李姐也连声附和道，“我们不要。”
方小艾知道若自己是她们也不会收这笔钱，可芸姐姐把铜板塞到自己手中的时候，特地嘱咐一句，“你们要是不收，我以后就不吃你们的鱼骨鱼头了。”
她把芸姐姐的话转交给大家。
李姐和唐艳难住了。
略略思索后，唐艳伸手拿走十枚铜板，“十个就够了，用来买柴火，剩下的你们带回去给夫妻俩吧。”
李姐脸上绽开笑容，就该这样。
方小艾能做的就是接受大多数人的意见。
便带着另外十枚铜板回去了。
集市支摊要做不少准备，她们早早回去入睡，第二天天没亮，方小艾便爬下床，简单洗漱后，摸黑来到李姐家院里。
厨房已经亮起烛火，李姐也起来洗漱了。
两人一汇合，一块安安静静地杀鱼，分鱼肉，剔鱼刺鱼骨。
约摸半个时辰后，唐艳来了。
李姐的苞米糊糊，煮鸡蛋和咸菜也备好了。
糊糊分了三碗，每人一大碗，不过小艾没吃，她忙完处理鱼的活儿，便回去睡个回笼觉，天亮后，再吃嬷嬷做的早膳，完了后她就去学堂接着给孩子们上课。
剩下的活儿便交给了李姐和唐艳。
两人先做出一批丸子，再接着备做丸子的材料，带到镇上边做边卖。
天亮的时候，她们开始把所有的东西搬到牛车上。
忙到一半的时候，李姐发现丫丫还没起来，只好扔下手中的活儿，把女儿从床上拽起，给她洗漱更衣。
小艾没动的那碗糊糊还温着，李姐给糊糊里添了一个剥了壳的煮鸡蛋，给丫丫做早点。
她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拎着一个装着一个大鱼头两条鱼脊骨的篮子，领着丫丫朝石头小院走去。
路上她嘱咐女儿，“丫丫，娘今天要和唐艳姐姐去镇上卖丸子，镇上人很多，我怕你走丢了，你今天就不去了，在先生院里乖乖的，不要乱跑，娘回来就去接你。”
“嗯。”丫丫还没完全睡醒，迷迷糊糊中点了点头。
“娘再给你买好吃的。”
丫丫醒了大半，欢快地点下头。
到了石头小院，阿黄摇着尾巴凑上来，若是其他人进来，阿黄就要吠起来了。
李姐把饭碗搁桌子上，让丫丫坐下开始用膳。
她继续拎着篮子走进厨房，孙嬷嬷正在里面备膳。
“嬷嬷，这是今天的鱼骨头给你放桌上了，还有我今天要去镇上赶集，丫丫就麻烦你们照看了。”
“哎，你忙去吧，我会看好的。”孙嬷嬷爽快说。
走到丫丫身边，李姐又嘱咐女儿一句，听话不要乱跑。
这才放心离开。
牛车摇摇晃晃朝镇上走去，路上迎面见到背着书包走里去学堂的学童，李姐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唐艳发现了，问了句，“你要送丫丫去学堂吗？”
李姐匆匆收回视线，笑笑，没说话。
路过张员外家门口的时候，停下车，李姐下车把员外家要的五十个丸子送上门。
唐艳继续赶着牛车去找好位置。
来得早，她找了个还不错的位置，开始卸货，摆摊。
李姐卖了丸子拿到钱，一刻不停留匆匆赶去集市，与唐艳汇合。
有路人停驻观看，唐艳便热情吆喝起来，拿试吃给他们尝尝。
路人尝了后，有的选择买回去自己煮着吃，有的坐下来，选择吃碗现煮的，吃完现煮的又有部分人再买份带走。
附近一间面馆早就注意上了她们的鱼丸，上次进了一些货，他在店里推出鱼丸面，一碗一个丸子，价格比普通面条贵一倍。就这样吃过的客人都说好吃，还想再吃。
他们自己尝试着做出来，结果差强人意，没法出售。
老板叫来伙计，让注意着那鱼丸摊子，快收摊了叫自己一声，他过去买下她们的方子。
今天的丸子捏了两种大小，大的还是往常的价格三文钱一个，小的，只用一文钱一个。
对于想花小钱尝鲜的路人而言，小丸子是最佳选择，小丸子最受欢迎，很快就卖完了。
这时候距离集市还早着，好在她们备了一大盆调好料的鱼肉糜，她们只用接着继续捏小丸子就行。
唐艳负责招揽，售卖，烹煮。李姐只用做一件事捏小丸子，她把小丸子捏进盛水的盆子里，竟也引得一些路人驻足呆呆看着不愿走开，当然最后这些路人大多都买下了李姐捏的小丸子。
捏好一大盆，再倒入锅里煮。
煮熟后，便有好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客人买走丸子。
“鱼丸，我竟看到了鱼丸！”
一身着长衫的男子驻足摊子前，盯着锅里翻滚的可爱小丸子，眼睛发亮。
李姐认出这位男子正是在小艾来之前，私塾里的代课老师，但她也确定对方一定不知道自己。
唐艳完全不去关注私塾的事，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只当是很有可能买她们丸子的路人。
还没开口招揽，孙秀才便先开口了，
“给我来碗鱼丸。”
“好嘞，先生请坐。”
鱼丸上桌，孙秀才迫不及待舀起丸子吃，熟悉的味道，让他差点感动掉泪，再喝一口汤，五脏肺腑随之一阵舒畅。
那天他拿着做丸子的菜单回去给媳妇照着做，媳妇做了一次完全不成型就放弃了，他和媳妇再做一次勉强成型了，但味道和口感和他在皓月村吃得完全没法笔，后来他们便没再做。
眼下看着她们的小吃摊经营的有声有色的，他心里又痒痒的。
看她们稍稍闲下来，孙秀才朝她们问了句，“你们是皓月村的？”
唐艳吃惊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皓月村夏安先生的家里吃过一样味道的鱼丸。”
唐艳更惊奇了，“没错，我们是皓月村的，你吃的鱼丸该不会是小艾做的吧。”
“没错，就是她。”
“你是……”
“我是之前你们村学堂的代课夫子，我走了之后，小艾就替代了我。”
唐艳一脸了然，“难怪先生吃了出来。”
不远处的面馆门口，店伙计李三又朝这边看来，看着两位娘子一直忙得不停歇，替掌柜羡慕着。
这时他看到了什么，他居然看到镇上最大酒楼的厨子小六手拎食盒朝鱼丸摊走去，最后果真在摊前顿步停下。
他赶忙进屋在掌柜耳边耳语几句。
掌柜立刻放下手里的算盘，跟了出去，就见那厨子递过去一枚碎银，然后接过食盒走了。
掌柜对伙计道：“看来是买回去先尝尝，味道合适他们也跟风卖，只要不是舌头有问题，过不了两天，酒楼里一定推出这道鱼丸。李三，你现在就带二两银子过去买下她们的菜单，我们要比他们早一步。”
李三摩拳擦掌领着二两银子过去了。
听明客人来意。
唐艳笑一笑道：“不好意思伙计，我们不卖方子，不过你们可以从我们这儿进货，长期供货，价钱好商量。”
李三还想说什么，可他只是一个给人打工的，只好回去转话给掌柜的。
掌柜听了李三的话，眉头深锁，略一沉吟后，开口道：“看看酒楼那边是什么情况，你过去再买五十个丸子，等酒楼的人过来后，你再过去要一碗鱼丸，听听他们怎么说的，无非是钱的事。”
李三领着银子又去了，大丸子只剩下三十六个，赶紧全买下来。
等到那头快收摊的时候，酒楼的人终于来了，他赶忙过去，比酒楼的人先到一步，这时两位娘子的鱼丸也全卖光了。
还想吃碗报销鱼丸的美梦也破空了。
这时酒楼的人走到摊子前，开口便朝唐艳和李姐道：“我们是花间酒楼的，想花十两银子买下你们的鱼丸做法。”
十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李三内心震了震，不愧是镇上最好最贵的酒楼，财大气粗啊。
一旁一直没走的代课先生瞳孔放大，心里也颇为震撼。
那鱼丸菜谱居然这么值钱！
他自己就有啊！
心疼！
感觉与一笔巨款擦肩而过了。
唐艳还是笑一笑道：“抱歉伙计，我们不卖菜谱，不过我们可以和贵酒楼合作，我们可以供货给你们，我们每天可以捏出大量的鱼丸。”
说这话的时候，唐艳脑海里迅速描绘出一副景象，她带领，不，她和小艾还有李姐带领全村甚至隔壁村农妇捏鱼丸，捏出一条致富路。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一直旁听的两位男子神色有多么吃惊和不解。
李姐倒是始终神色淡定，她相信唐艳有她的道理，或许也是小艾的道理。
“二十两银子。”酒楼的人一脸志在必得。
唐艳笑着摇了摇头。
“三十两银子。”
“不是钱的问题。”
唐艳耐心告诉他，“三十两我们可以自己赚回来，我不差这点钱，我们只想自己好好的做生意。”
酒楼的人无话可说，说了声“打扰了”便回去了。
李三听得目瞪口呆，也回去了。
一直没离去的孙秀才捂住胸口，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只是在街上闲逛一下而已啊。
为何要受此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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