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做了陛下在民间吃过的小食。”我举起手中的食盒,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撒了。
李赜看也不曾看一眼,挥下衣袖,端坐于上首,道:“何事?”
我低头说道:“只是想起陛下喜食这些,想来宫中不曾有……”
“我不喜。”李赜道。
我自然也是没有资格去强求帝王吃这些的。
我只好说:“是。”
“你为何不扔了?”李赜再问。
“这是陛下的东西,要怎么处置,随陛下心意。”
我自认回答不出错,但李赜却总还是不满意,她神情偏有些淡淡的倨傲,“扔掉。”
我立刻起身,拿起食盒,推开窗就要扔出去,却被冷喝道:“你敢。”
我又放了回来。
我知道,李家人时常有这么些头脑不清楚的时候。
李宴自己也曾说,李家的人都有疾,从太祖到最近几代,一以贯之。
我猜她是狗胆还不够大,不敢说到她皇姨,也就是前头那位陛下头上,也不敢说到她这个不算同胞的姐姐身上,于是她骂了自己一通,什么天生孤寡,六亲不认,人面兽心。
彼时,我越听越熟悉,“你在说李赜?”
李宴冲上来紧紧捂住我的嘴,“说什么呢!我骂我自己!”
我咬了李宴一口,推开她,“你怕什么?”
李宴捂着自己保养千百遍的手,连连呼气,直骂我是狗。
那时似乎李赜也很长一段时间不怎么和我们厮混在一处,她结交的人,已经是朝中大员,在大燕举足轻重的人了。
但我觉得李宴说得没错,李赜大概也是有病。
就在她在朝廷扎根的时候,她曾在夜半站在我窗前,也不喊我。我从梦中饿醒,出来摸吃的,看到屋外站着一只黑色女鬼,吓得抱着柱子直喊我没见过面的娘。
她绕着柱子抓我,我绕着柱子跑,直到她冰凉的手掐着我的胳膊,我眼皮一翻,想晕过去的时候,她死命掐了一把我的脸,生生给我疼醒。
“李赜。”她报上大名。
我几乎瘫下,腹中也不再饥饿。
屋内的灯我只留了一盏,我们借着灯,坐在床边。
我拍着新做的被子,邀请她:“外头挺冷,要不要进被子暖暖?”
“不好吧。”李赜说。
我率先躺进去。
我没功夫搭理她许多,冬日的被窝暖烘烘,我钻在里面,正合适。
没过一会儿,李赜脱了外衫,也钻了进来。
她身上如冰块一般冷,进来就带着寒气,我只好往里躲了躲。
“听说,江莲来裴家,见了你太姥姥。”
黑暗里,李赜的声音在我枕头旁响起。
这让我很不习惯。
我搓了搓发痒的耳朵,说:“是有这么回事。”
“她要与你家结亲?”片刻后,李赜问。
这事儿我不清楚,“可能是看中我貌美如花、惊才绝艳、知书达理、能文能武……”
李赜这次在被子里掐住了我的小拇指,“你就定下了?”
我疼得直喘气,“你松手。”
我翻了个身,却正正地对上她的双眸,那双眼睛在黑夜里也亮得可怕。
她大概是犯病,听不懂人话,她又问了一次:“你定下了?”
“我喜欢她,定下来也不错。”我忘记了手上的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可别告诉她。”
半晌,李赜说:“放心。”
“江莲的名头拿出去,能保我在燕城横着走。”我开始思索以后的好日子。
李赜问我:“为什么?”
“她是丞相啊。”我笑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做娘子,没人能欺负裴家了。”
“除了丞相,也有人可以保护裴家。”李赜说。
我说:“裴家再怎么说也是将军府,能保护裴家,那得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罢?不过你这样一说,好像也不错。”
李赜那时在想什么,我始终不懂,她和我在被子里隔着半尺的距离,好像是我们越不过的天堑。
那时李赜犯病,我还能置之不理,现在却是不行了。
“陛下,草民已经放回来了。”我揣着手。
李赜一言不发地打开食盒,随手捏了一块,塞进口中。
“……陛下,试毒一事?”我又趴在地上请罪。
“不必了。”李赜连吃了几块不甚好看的糕点,似乎也舒展起来了,“过段时间有皇家狩猎,你可想去?”
我立刻抬起头,但很快又低下,“草民不适合去。”
“我届时请你太姥……”
她话没说完,我就直起上半身,我想我的神情应该十分谄媚,“谢陛下!皇恩浩荡,草民就算是即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她应该没料到我对她这般忠诚。
她说:“你的箭法实在不堪入目,从明天起,我便为你请一位师傅教你。”
我看她眉眼疏朗,按耐住了问江莲事的心思,现在还不是时候,秋狩上来往人物众多,兴许我还能找到机会。
只是,不问江莲,我却还是要问我的狐朋狗友,我佯作不知情,随口问道:“陛下,祈王殿下也会去罢?”
她睨了我一眼。
在我做出的疑惑神情中,她说道:“祈王摔断了腿,去不了。”
摔断腿这事儿,我知道。
但她去不了,当真是腿断了,还是她压根就不在燕城?
我感激地行礼:“陛下仁慈。”
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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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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