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糖。”余延没接裴婺递过来的糖。
“不信。”裴婺说。
余延回头撇一眼裴婺，第一次觉得这个许久未见的人有点烦。
“我记得的。”裴婺补充。
余延垂眸，冷声说：“我不喜欢这个了。”没再理会裴婺，余延离开了。
手机微微一震，余延没管。回到家陷入柔软的大床上。
再次睁眼，天已经黑了。余延有点懵的从床上爬起来，头脑发涨，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抬手开了灯。
手机解锁，微信信息弹出。
◎：吃了没？
余延看向上一条信息。
◎：你喜欢的是那种很甜很甜的糖。
余延重新躺回了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糖确实好吃，不过那是之前。
外面下了雨，不大，但是打消了余延出去转转的想法。书房的钢琴被粗鲁地扯下幕布。
那首熟悉的旋律响起，余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雨下的大了，雨水噼里啪啦的击打在玻璃上，树叶疯狂抽动。
余延换了几首曲子，一首比一首高昂，像是要冲破什么，钢琴声配合着外面愈发大的声响，但总是感觉不对。
最后余延猛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一切戛然而止，书房却好像还回响着刚才的澎湃。
手紧紧掐着手臂，余延大口的喘着气，像是呼吸不过来，又像是陷入某段令人痛苦的回忆。
心脏好难受。
突然，书房的窗户被人拉开。一个人影走进来，身上带着雨水的潮湿味。
余延从凳子上滑下来，瞳孔猛的放大，眼前人模糊不清。余延微张着嘴，好像在说什么。
裴婺蹲下，把余延抱起来，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来觉得骨头架子有点硌人。
余延陷入一个温暖带着雨水味道的怀抱，手上卸了劲，被松开的衣服发皱。
心跳的声音，传入余延的胸腔，也诱导着同位置相近的两颗心。
心跳如擂鼓。
不仅是对方，也是自己。
一块糖被塞入嘴里，余延意识回笼。嘴里的甜味慢慢的出现，眼前人的模样渐渐清晰。
雨下的愈发大了，余延好像听到了江水冲击着岸边的声音。
感受到裴婺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硌人。
是什么东西？
余延伸手，把裴婺兜里的糖全部拿出来，雪白的糖块像有的致命的吸引力，余延一块一块往嘴里塞。
直到脸颊鼓起，小小的一袋米糖全部消失。
像游戏人物得到治疗物品，越多越好。
裴婺轻笑，说：“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坐到凳子上，看着余延鼓起的脸。
“怎么了，余延。”裴婺看着低着头的余延。
头发已经长了很长了，已经能遮住眼睛了，余延眨眨眼，在听到裴婺问怎么了终于崩不住。
眼泪从眼角滑落，余延慌忙擦拭，眼泪却越来越多，明明心里不想哭的，有损班级一哥的形象。
雨小了，滴滴答答。
一只手覆上余延的眼睛，余延觉得嘴里的糖发苦。裴婺轻拍余延的后背，像哄小孩。
明明是糖，为什么会泛苦？
余延的头埋在在裴婺的肩颈，小声呜咽，眼泪全部擦在裴婺的衣服上。裴婺无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继续拍着余延的背。余延突然伸手，想在琴上弹下那熟悉的旋律却又止手。
真是疯了。
余延抱紧裴婺，眼角泛着红。好一会，才面无表情的从裴婺身上下来。眼角偷看，发现裴婺似乎是没在意刚才的插曲。
静默良久。
“你私闯民宅。”余延口齿不清的说。
“你这操作可以啊。”裴婺气笑了，伸手把余延拉到跟前，拂平褶皱的衣服。
“滚回你家。”余延撇开裴婺的手。
“好吧好吧。”裴婺见余延没事了，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擦了擦上面的水，然后走到窗户旁边从阳台跳下去。
余延看着裴婺行云流水的动作，觉得他翻多了吧。
等等，裴婺刚才怎么进来的。
余延从阳台探头出去，看见院子的栏杆歪下四个角。裴婺潇洒的背影已经走远。
外面的草地上有一把黑色的伞，躺在水泊里。
裴婺在外面听了多久？是不是琴声一响就来了？是不是琴声一停就觉得不对？
余延重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最上层书架贴着的东西。
那是一条音频的线，结尾是寂静的一条长线凸起的一瞬。
余延自嘲一笑，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就当是从未发生的。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外面早没有行人的话语，有的只是雨打在树叶的声音。
躺回床上，对面的光隐约可以从窗户看见。余延房间漆黑一片，手机亮起光，信息来自A.
A：小延，注意天气，出门记得带伞。
余延：好，谢谢妈妈。
点开江语的微信头像，朋友圈更新。余延看着江语朋友圈的几张照片愣神。
第一条朋友圈，是小小的余延和江语照的第一张照片，像素不高，能看见江语和一个不大的孩子隔着不远不近，像是不熟的两个陌生人。
第二条朋友圈，是一本练字本的一页，练字本上的字稚嫩但工整。
第三条朋友圈，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江语小姐，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这一天朋友圈江语配了文：在一本很喜欢的书里找到了关于余文先生追我的痕迹。
下面有一条评论，来自A2：江语小姐，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余延笑，返回聊天界面，备注A的人下面的昵称叫江。
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新信息。
◎：糖甜吗？
余延想起刚才的事，脸上发烫，滑开裴婺主页，把◎改成Z。
上方Z占据最中间，聊天框里只有寥寥无几的信息。余延手指微动。
余延：苦的。
Z：行吧，下次我自己吃。
余延：……
手机被扔到床的另一边，余延眨了眨有点酸涩的眼，闷被子睡觉。
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雨，静悄悄的，余延摸索着手机，突然想起手机丢到另一边了。
直起身来，余延晃了晃头，太阳穴刺痛，整个人有点昏昏沉沉。
不想动。
不想上学。
不想见裴婺。
余延心里冒出三个不想，身体重新躺回床上，一点也不动。
像是想到什么，余延把手机从床尾捡了回来，在班级群里发送请假信息。
这样裴婺应该不会打电话过来了。余延想着，又蒙进被子里，睡过去了。
直到下午，余延才醒来。脑子处于宕机状态，胃有点痛，外面在下雨。
余延烦躁的掀开被子下床，在客厅寻找吃的。胃疼的愈发厉害，余延弯下身子，家里没有吃的。
余延撑起来烧水，药吃了之后好多了。拿手机看时间到放学时间了，余延看了看外面没有人的房子，想着有人马上要回来了。
坐在书房的凳子上很久，余延看着地上还没收拾的水渍和幕布，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才听见，余延慢半拍的接听，对方似乎没想到余延接了，声音也是停顿的。
然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余延，我没带伞。“
“滚。”
烦死了。
裴婺听着被挂断的忙音，轻笑一声。旁边的蒋金问裴婺要不要一起走，裴婺摇头拒绝，说等人。
会来吧？
在门卫室站了很久，保安李大爷都看不下去了从门卫室了拿一把伞让裴婺回家。
裴婺神情有些怏怏的，没有接受大爷的伞。
突然，远方走来一个人，穿着宽大黑色毛衣，织着几只兔子，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活像讨债的。
“你不是让我滚吗？”裴婺后退一步，看着站在眼前脸黑的和锅底一样黑的人。
“我饿了。”余延面无表情的说，眼神却飘向其他地方。
余延抬高手臂，让裴婺进来伞中。两个人并肩走着，中间却像还可以塞一个人。
裴婺看着余延手里的伞，笑着说：“这不是我的伞吗？”
“这是昨天小偷落我家的伞。”余延回答。
“哦，那小偷偷了什么？”裴婺问。
余延抿唇，脸上愈发没表情。
他说不出来。
……
超市，余延拿着伞靠在墙上，等裴婺出来。
这几天天气都不好，像现在，冷死了。余延甩了甩手上的伞，伞上的水全部溅出去。
怎么还没好。
转头，余延正好碰上裴婺的眼睛。裴婺安静的看着余延，浅色的眼睛带着不知名的笑意。
手上大包小包，菜不多，零食倒是占了一大半。
余延垂眸，撑开伞，两人并肩而行。
“伞还你。”余延把伞挂在旁边。
“放那就行，你坐会，零食自己吃。”裴婺拎走菜去了厨房，桌上只剩了薯片，果冻，棒棒糖，小面包等吃的。
这几袋吃的愣是没有一包辣条。余延躺在沙发上，思维发散，目光却追随着裴婺，忽的发现有一大块的衣服颜色不一样。
好像是刚才隔的有点远，雨弄湿了他的衣服。
“你衣服湿了。”余延说。
“嗯，待会换。”裴婺放下手上的东西，从沙发上拎起书包上楼。
楼上传来脚步声，余延盯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呆在别人家里的煎熬。
冰凉的手指活动，余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向手机锁屏。
锁屏壁纸是一张夜景照片，照片也模糊，照片角落有着一只猫，看起来和夜色混合在一起。
余延手指微动，突然不想吃饭了，想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再看见一只过去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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