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哭了？”
这话说得很轻，流在温惦耳朵里，挠痒痒似的，落到心上的力道，却丝毫不轻。
烤红薯的香气充斥着整间楼道，温惦鼻子吸了吸，抬起双手，接过程季递来的烤红薯。
红薯的热度传到掌心，有些烫。
“谢谢你。”温惦撇开散发焦味的红薯皮，咬了一大口，暖意顺着口腔蔓延全身。
她没抬头看程季的表情。
楼道里片刻安静。
温惦低了低头，又道：“我……辞职了。”
程季了然。
要是替她开心，在她流泪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若是想给她提供一些帮助……以他对温惦的了解，这举动无疑雪上加霜。
程季把另一个烤红薯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温惦抬眼看他，点点头，又想起自己眼泪哗哗，立刻收回目光。
“看来是挺好吃的，都流眼泪了。”
温惦一愣，随即被他逗得笑了一下。
程季懒懒地一歪，靠上墙，把那一口完全咽下去了才开口道：“我呢，不怎么会安慰人，也知道，你不会让这种事情纠结你太久，那就先恭喜温小姐吧。”
温惦被引导着转移情绪，心情顿时不再阴鸷：“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未来要找到一份，最适合你的工作了。”
温惦眉眼压了压，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谢谢你。”
程季直起身：“不挡你回家了，好好休息。”
温惦愣愣地抬起头，顺着他的话才发现，两人好像一直待在楼道里，温惦埋头想了想，又道：“你今晚有时间吗？”
程季停了半拍，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温惦的头顶，下面压着一张窄小的脸，眼睛和嘴巴都红红的，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有，邻居小姐有何指教？”
温惦自然地张了张口：“我请你吃顿饭吧。”
程季接上：“那碗面？”
他们在澳门的时候就约定好的那碗面。
温惦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真的面，你想吃什么都可以的。”
程季被她的样子逗得不自觉笑：“行，我想想，想好了联系你。”
“不要舍不得让我花钱。”
“放心。”
说完，温惦错过程季，打开了房门，那一瞬间里，除了烤红薯味，他还闻到了男人身上好闻不刺鼻的男士香水味。
……
成年人无法在一段情绪里沉溺太久仿佛是一项必修课，不管是喜还是悲，温惦关上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缓过神来了，在这个案子彻底结束之前，她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做，必须保持冷静。
温惦点进李轻絮的朋友圈，发现对方还没有把自己删掉，犹豫着要不要再向她了解一下情况。
可是又觉得会打扰她新起步的生活。
盯着聊天框整整五分钟，温惦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手机被撂在一边，温惦艰难地躺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后续处理工作工序不算复杂，最难过的，是心这一关。
温惦发呆发了没一会儿，就被微信提示音叫醒，她没犹豫拿起边上的手机。
程季：【吴角说，同学聚会定在2月20号，万达的畅悦KTV。】
温惦提起指尖打字：【没想到这家KTV还在营业，真好。】
程季：【嗯，地址选的不错，大家都很熟悉。】
思绪一晃，闪过那家熟悉的KTV，一中离市中心很近，附近有很多商业街，学生时期有闲空或者想找个地方聚在一起就会往那些地方跑，那几年华流和韩流在学生之间很受欢迎，一度引领畅悦KTV的销量，是很多一中学生平常无聊经常跑的地方，便宜、事少、干净。
温惦也被约着去过几回，只是在那里生活的几年，还没有去过ktv里最大的那层包厢。
看来这个愿望，要在十年之后实现了。
温惦心一紧，许久不见，竟然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紧接着，程季又发来一条短信：【同学群进不进？】
温惦晃了片刻神。
要是不进的话，这同学聚会都已经答应参加了。要是进……好像也没有这个勇气。
温惦：【你先发给我吧。】
程季：【[群聊链接]】
程季：【不想进就不进。】
温惦：【知道啦。】
程季：【哦，对了。】
温惦：【？】
程季：【晚上一起去小区门口那条街逛逛吗？今早路过，感觉很多吃的。】
温惦：【好～不过我也没怎么去过，不能给你介绍。】
程季：【那就一起探探店。】
……
暮色四合，傍晚时分气温还没有特别冷，物业群里预计晚上七天会回电，所以在这之前，天色一暗下来，小区里许多人都出门散步，幸好不是夏天，不然乘凉的人会更多。
小区门口的一条街上开满了小吃摊和奶茶店，不过此时人满为患。
温惦肩膀挨着程季，间隔不过几厘米，男人周身散发出的安全感，让她定了定心神。
从出门开始，温惦和身边这个男人，基本没有什么交流，但是气氛却不算尴尬。
温惦看着街上堆着这么多人，还有很多老年人就地打牌，她弯了弯嘴角：“看来今晚不由得我们选了。”
程季想说“可以打包”，四个字到了嘴边，又猛得拐了个弯，道：“找不到地儿坐，就跟大家伙一样，也挺有趣的。”
温惦知道他想说的“大家伙”是在室外拉了个小椅子打发时间的大爷大妈。
亏你想的出来！
“我知道有一家手作面，老板老板娘在这开了很多年了，街坊邻居都说味道很好，要不要去试一试？”温惦眼里含笑。
程季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眉眼之间攀上散漫和暗爽，藏都不带藏：“听你的。”
往小街更深一点走，这里人流不比外面多，一家以女性名字命名的面馆引人瞩目，因为和这周围环境恰恰相反的是，面馆从里到外都坐满了人，老板老板娘忙得脚不沾地，家里头刚上小学的孩子刚放寒假都跟着忙进忙出。
温惦一点也不意外：“生意真的很好，有耐心等吗？”
“当然。”程季没有不耐烦，听这语气反而好像还挺乐意：“要是想打包带去你家......或我家，也成。”
他说的是“或”，不是“和”，意思就是，哪怕打包今晚也要和她在一起吃这一顿饭，而不是各回各家的意思呗！
温惦拿他没法子：“进去看看菜单？”
程季：“嗯哼。”
温惦刚想走进，和老板娘一个错声，被叫住：“欸！小姑娘是你啊？”
温惦闻言，停住脚步，眼前这个妇女年纪看上去不大，最多不过三十五岁，忙碌了一天显得有些疲惫，皱纹在眼角绽开，眼睛却还是明亮的。
温惦温声道：“您认得我吗？”
老板娘用围裙擦了两下手：“噢！你前段时间不是在我们小区的家长群里找家教工作吗？哎哟，我那天太忙了，回家才看到群里的消息，一问你已经给十五栋那户人家小孩做功课去了。”
程季闻言看向温惦。
温惦记得这件事：“原来是你啊，没关系的，这个工作我也是短期在做，以后要是还有时间会再联系你们的。”
老板娘乐呵呵的点头，下一秒注意到站在温惦边上的程季：“跟男朋友出来吃饭是吧？快进去看看想吃些什么，哎哟，现在饭点忙得揭不开锅，你们自便啊!”
温惦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又把话咽了进去：“快去忙吧。”
走到里面的时候，恰巧有一桌子忍吃完，老板家的儿子踮起脚尖把餐盘收拾好。
两个人在他那点了两份招牌面。
程季用纸把桌面擦了一遍：“要不要喝点什么？”
温惦：“水就可以。”
那小孩紧接着拿来两瓶矿泉水，温惦夸他：“耳朵还挺灵。”
等男孩笑嘻嘻走开后，程季冷不防开口：“你缺钱吗？”
温惦知道，他是想问方才老板娘说的家教的事情。
温惦摇了摇头：“不缺，只是我一闲心里就过意不去，刚好那天散步认识了一个阿姨，她就把我拉到群里去了，任务量也不是很大，小孩都很乖。”
程季看着少女的脸，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下次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估计律所是因为我说的话，才让你休息了这么长时期，抱歉。”
温惦摇摇头：“和你没关系，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有那么长时间认真思考，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这个工作。”
面上得很快，老板娘亲自端过来的，两人客气地接过说了声谢谢，程季起身给温惦拿了双消过毒的筷子：“那你之后还要回君诚吗？”
温惦接过筷子：“谢谢，要的，手里头那个案子还有后续工作，要有始有终。”
面很香，看得出来每一条都是手工削出来的，味道也很筋道。
程季咬了一口，继续说：“王斌那个案子？”
温惦动作停了一瞬，大概是王伟律师跟程季说了吧……
“嗯，恭喜你胜诉了。”
“这件事我几乎没有参与，不用恭喜我。我也是在后续助理向我汇报这个案子的时候，才知道你也参与了。”程季没动筷子，一双眼睛平静看着温惦，“王律你还记得吗？”
温惦一愣，看来是她误会王律了……这件事不是他跟程季说的。
温惦回神，“嗯”了一声：“当然记得。”
“听王律说，对方花重金聘请了一个在整个律师行业都颇有声誉的律师，最后你能帮助委托人女儿夺回抚养权，已经很厉害了。”程季虽然平时欠揍加吊儿郎当，但是说起正事的时候，语气很淡，总能让人内心产生一股平静：“我想她最终的目的或许并不是要王斌承受多大的痛苦，她已经麻木到连恨都恨不起来了，唯一的支柱就是她的女儿，而你帮助了她的女儿回到她的身边，我想她肯定也很想感谢你。”
程季的话说出了温惦心里嘴在乎的事，抓住了温惦心上的根，死死摇动，想起灰心丧气的陈轻絮，又想起当时信誓旦旦答应陈轻絮的自己，犹豫着要不要联系陈轻絮的自己。
温惦心一软，哑着声音，问道：“真的吗……”
程季几乎立刻回答：“我从不说假话。”
“温惦，这个案子，你已经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做到最好了。”
悬在眼眶上的眼泪毫不留情掉了下来，温惦狠狠地点了下头，千头万绪，到了嘴边，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
“谢谢你，程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最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