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幸而距离宵禁还有段时间,崔珩带着阿史那媗去了颁政坊的萧家馄饨,便是将要闭坊店内却仍是坐满了人。

博士见崔珩来,习惯性地打招呼问好,“少卿这是刚下职?这边请,萧店主特地为您留了座儿。”

崔珩颔首道了声谢,跟随博士去了一处座位。

等侯馄饨的时间,阿史那媗将方才同郝氏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崔珩。

崔珩闻言沉默片刻,“如此看来,这事情的关键还是在芙蓉身上。根据先前在锦绣楼的客人提供的线索,张大案发前最后见到的人除了你便是芙蓉。”

“少卿是说张大在与我打斗后又去了锦绣楼?”

崔珩点点头。

阿史那媗心中隐隐有所猜想,她将先前自张大家中捡到的香囊递给崔珩,“这是我方才在张大院中捡到的香囊,上面的味道很熟悉,却说不上来。”

崔珩看了看香囊,囊上绣工精致,芙蓉花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确实熟悉,明日派人查查看。”崔珩放在鼻下轻嗅道。

阿史那媗接道:“还有郝氏的娘家,也需核实供述。”

此时博士端着两碗馄饨上来,两人停止了对案件的讨论。

阿史那媗转而说起其他,“这家店生意还真是红火,这个点了竟还有这么多人。”

“萧家馄饨早些年间就开上了,此店位于朱雀门街的西面第三街,虽距离东西市有些远,但很多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会来。”

阿史那媗轻抿一口馄饨汤,汤鲜味美,唇齿留香,一脸惊异道:“这汤中滋味当真独特,着实是我从未品尝过的。”

崔珩也舀了一勺汤汁,“你既喜欢,那便多吃些,也当作为你来长安接风洗尘。”

阿史那媗抿抿唇,放下汤匙,脑海中忽然闪过敬王李晏的身影。至亲之人将自己避如蛇蝎,恨不能永不相见,而眼前的崔珩虽屡次对自己生疑却仍愿以平常心待人,她当真是既酸涩又感慨。

而这时崔珩问道:“你吃罢是去寻你在敬王府的亲戚还是……”

“不,我不会再去敬王府。”阿史那媗低下头打断崔珩的询问。

崔珩面露疑色,却也未多问,点点头往汤中加入少许茱萸,只道:“看来你的寻亲之路有些坎坷。”

阿史那媗苦涩一笑,目光望向窗外那暗沉的天色,轻声道:“本以为会是阖家欢乐之景,原来竟只是我一个人的臆想,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崔珩亦放下汤匙声音低沉,“世间人心多复杂,亲情亦使然。你既已看清,往后便为自己而活罢。”

阿史那媗抬眸看向崔珩,莞尔一笑,叉手作揖道:“多谢崔少卿忠告,媗娘记住了。”

崔珩道声客气后,又说道:“你我此前多有误会,如今你我一起共食,倒让某更了解了你。长安城暗流涌动,某身为大理寺少卿,不得不谨慎行事,还望你勿怪。”

阿史那媗摇头摆了摆手,“少卿职责所在,媗娘怎么不知,又岂有怪罪之理。”

崔珩忽然将话题转到今日在醉春阁之事 ,“我知你今日因何不跟京兆府的人走,你没有户籍,如今是黑户,又有犯罪嫌疑,被抓走只有死路。所以你利用我,摆脱京兆府。”

阿史那媗点点头,歉疚道:“利用你非我之愿,只因那时我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在你来长安时,我便对你有所叮嘱。此事就此作罢,还望你今后要更加小心行事,莫再生出这些事来。”

阿史那媗低眉颔首回应。

两人言罢,见店内客人逐渐减少,便不再多说,低头将碗中馄饨吃完。

分别之际,阿史那媗踌躇不决,崔珩似看出什么,将身上的钱袋取下,“今夜住个好一点的地方罢,你既想要自证清白,明日便来大理寺。”

阿史那媗接过钱袋,感激道:“少卿如此相助,媗娘无以为报,日后定会尽快还上这钱。”

崔珩点点头,与阿史那媗道别走向城东。

*

翌日一早,阿史那媗收拾妥当便前往大理寺。大理寺门前守卫森严,阿史那媗正要进去却被兵吏拦下。

“你来了。”这时,崔珩一身官服从大理寺走了出来,只是他面色稍显凝重。他对兵吏点点头,示意他们退下。

阿史那媗见状叉手道安后,上前几步问道:“少卿,可是发生了什么?”

“今晨醉春阁的小厮前来报案,说在阁内后院的一口水井中发现了一名无头女尸。”

阿史那媗秀眉轻拧,低声道:“这事可当真是越发复杂了。”

“现下我要去醉春阁,你可要一同前去?”

阿史那媗点头,跟上崔珩的步伐。

崔珩翻身上马,低头看向阿史那媗,“事发突然,下人只从马厩牵了一匹马。你是跟我一同先去,还是留在此地,等下一匹马。”

“我跟你一同前去。”阿史那媗毫不迟疑道。

崔珩伸出一只手,将阿史那媗拉上马,便催动缰绳,叮嘱道:“坐稳了。”说罢,沿着长街疾驰。

不稍片刻,就到了醉春阁。阁内原本垂挂的厚重锦帘都被勾了起来,与先前的日夜不分之景大相径庭。

“淮桉 ,媗娘。”谢惟砚见两人走入醉春阁,将他们叫住。

崔珩点头回应,阿史那媗作揖道安。谢惟砚知道他们前来的目的,便径直带着他们去了后院。

一行人来到醉春阁后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腐烂的气味和井里的湿气。夏日气候炎热,尸臭味愈发浓烈。

尸体已被打捞上来,置于水井边,用一席草席裹身。

“谁最先发现的?”崔珩拿一方帕子向前走去,回头问道。

因着官府的人来,醉春阁内的娘子都穿上了常服,没有裸露之处。

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声音颤抖地说道:“回大人,是小的今早在水井里打水,发现井里有东西。低头仔细一看,没想到是个女尸。”

那小厮说着忽然裤间一湿,被人瞧间嗤笑几声抹着泪跑走了。

“这女尸尸体已大部分腐烂,怕不是昨日刚死的,应该已死了几天了。”阿史那媗亦蒙了一块布上前查看说道。

崔珩面露严色,“你所说亦是我的问题,除了方才那小厮还有谁负责到井里打水。”

这时又站出一名小厮叉手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有时也会来打水。”

“阁内一般都是几日打一回水?”崔珩问道。

“除娘子沐浴这样需大量用水的情况外,一般不会打水。阁内装有一套自动取水的装置,以供娘子们洗漱以及客人们饮水。”

“也就是说,在这尸体未被打捞前,你们喝的都是用尸体泡过的水。”谢惟砚抱臂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猛地捂住嘴,纷纷呕吐起来。

阿史那媗俯身在井边周围走动,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只见不远处杂草丛生,隐约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她将杂草拨开,原来是一枚玉佩。若不是此时阳光正好照射在玉佩上,怕是没有这般容易被发现。

阿史那媗用白布将玉佩拾起,回到崔珩身边,将玉佩展示给他看。

崔珩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玉佩质地虽算不得细腻,却也不是平凡之物。上面雕刻着一朵芙蓉花的纹样,与先前香囊上的图案颇为相似。

“可有人认得这玉佩?”崔珩转身问醉春阁的娘子。

“这玉佩好像在芙蓉身上见过。”一名娘子说道。

“芙蓉可是许久都没有出现在醉春阁?”崔珩问道。

醉春阁的娘子都点点头,说已有三日没见芙蓉娘子。

“牡丹呢?怎么不见她的身影?”阿史那媗忽然发现少了一人,忙问道。

“牡丹姐姐昨日接客接到太晚,现下怕是还睡着呢。”娘子羞红着脸回话。

正说着,便听一阵儿酥软的话音传来:“今日阁内这么热闹呢,竟来了这么多人。”

牡丹步履匆匆走来,身上只裹了一件披风,其里仍穿的是轻薄的衣衫,白嫩的皮肤若隐若现。

崔珩与谢惟砚皆低下头,让牡丹穿好衣服再说话。

牡丹将披风裹了裹,转头看见了阿史那媗,笑道:“我见过你,你不是被官府带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阿史那媗叉手道:“牡丹娘子好记性,此次我是来助大理寺查案的。”

牡丹点点头,“我听人说了这后院的事,不瞒娘子,我打小便怕这死人,遂迟迟不敢下来,如今可有查出死者身份?”

阿史那媗摆头,“死者无头,且身体大面积腐烂,怕是很难查出身份。”

牡丹一脸嫌弃样,“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事。”

阿史那媗将方才的玉佩拎起,看向牡丹,“娘子可认识这枚玉佩?”

牡丹眼睛徒然睁大,喉中发出轻微的尖叫,难以置信地抢过玉佩,“这是在何处找到的?”

阿史那媗指了指远处的水井。

牡丹推开众人,踉跄地跑到水井旁,跪在用草席裹的尸体边,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掀开草席。

①萧家馄饨参考《原来唐朝人这样生活》赵悦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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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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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时酒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