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感觉自己像团被揉皱的纸,被王翠兰和李独眼拖拽着穿过芦苇荡。青绿色的芦苇秆高过头顶,风穿过去时“沙沙”响,像无数只手在耳边低语,又像谁藏在暗处低低啜泣。粉紫色跑鞋陷进潮湿的泥里,每拖一步都带着滞涩的阻力,藕荷色裤脚沾了星星点点的泥,像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快点!磨磨蹭蹭的,太阳都要晒到头顶了!”王翠兰推了她一把,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林溪踉跄着摔在地上,膝盖磕在一块尖石头上,钻心的疼让她闷哼出声。李独眼上前,像拎小鸡似的攥住她的胳膊,粗糙的手掌磨得她皮肤发疼:“老实点!再动,我把你扔湖里喂鱼!”
灰色面包车藏在芦苇丛最深处,车身蒙着层灰,与枯黄的芦苇秆融为一体。车门“哗啦”拉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混着霉味涌出来,像封了十年的旧木箱被撬开,呛得林溪皱紧眉头。她被推上车,后背撞在冰冷的铁皮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伸手!别逼我动手!”李独眼举着根粗麻绳逼近,绳上的毛刺在昏暗里闪着冷光。林溪下意识往后缩,可后座就这么点地方,她根本躲不开。麻绳绕上她的手腕,李独眼用力一勒,粗糙的纤维磨得她皮肤火辣辣地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绑我?我要报警,放开我,”林溪的声音着急大喊但是高坑有力。“她四顾张望,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再喊?再喊我就把这药灌你嘴里!”李独眼用他那有点口音,但又不知道哪里的,好像只是语气加重,比较生硬,林溪听得清楚明白,只见他举起个白色矿泉水瓶,瓶里的液体浑浊得像泥水,“让你睡个三天三夜,醒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听到这时,林溪开始慌乱挣扎,身子也抖得像风中的叶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与人有过冲突的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却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警察会找到你们!你们跑不掉!我老公一定会找到我的!”
王翠兰从副驾驶回过头,嘴角勾着抹不屑的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压低声音,着急的说”赶紧让她别乱叫。”
彻骨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窜上来,林溪猛地打了个冷战。刚才强撑的底气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瘪了。身上的汗被风一吹,在六月一里竟然变得冰凉刺骨,紧紧贴在防晒服上,像裹了层薄冰。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淌:“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家还有个两岁的女儿,……他不能没有妈妈……你也有孩子吧,麻烦你换位思考一下,她开始从愤怒变得更加慌张起来。
她往前挪了挪,想抓住王翠兰的衣角,却被李独眼一脚踹在腿上,摔在堆破旧棉絮上。棉絮里的枯草扎得她脖子发痒,像有小虫子在爬。“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你们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道歉好不好?”她哭着哀求,眼泪混着脸上的汗淌进脖子里,“我从来没跟人结过仇,我一向和善……”突然林溪好像想到了什么,“你们要钱是不是?我给你们钱!十万、二十万都行!要多少都成,别把我带走,求求你们了……我有钱,我有钱,我老公有钱”
李独眼从她裤兜里掏出那部粉紫色手机,按亮屏幕。安安的笑脸一下子跳了出来——照片里的小家伙穿着鹅黄色小裙子,举着块咬了一半的饼干,笑得像朵太阳花。李独眼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屏幕,王翠兰则发动了面包车,发动机“突突”地响着,车开始往前晃。两人都没说话,任由她的哀求撞在冰冷的车壁上,碎成一地虚无。
“捂上,别吵得心烦。”王翠兰递过来块湿毛巾,药味刺鼻得让人头晕。李独眼按住她的肩膀,把毛巾捂在她口鼻上。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林溪的头越来越沉,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模糊中,她听见王翠兰嘲讽的声音:“要你钱?我怕有命拿,没命花哦。”
“一小时必须出城!”李独眼瓮声瓮气地附和,声音里带着点紧张。
意识像被潮水卷走,林溪最后想的,是陈阳早上给她煎的溏心蛋,蛋黄流出来,金灿灿的,像安安笑起来的眼睛。然后,她就彻底陷进了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被车的颠簸晃醒。脑子昏沉沉的,像裹了层棉花,可耳朵却异常灵敏。她闭着眼,屏住呼吸。
“这金镯归你,那手机就归我了啊。”李独眼的声音带着点贪念,“你看这粉壳的,看着就新,肯定能卖不少钱。”
“分什么你我?”王翠兰嗤笑一声,“等虎哥结了账,少不了你的。”
林溪能感觉到李独眼起身凑了过来,带着股汗味和烟味。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攥紧了拳头。
“别碰她!”王翠兰突然低喝一声,“忘了你这只眼睛是怎么瞎的?上次你非要碰那个准备卖到欧洲的姑娘,耽误了出货,虎哥一句话,大狗二狗就把你眼睛弄瞎了!要不是山猫替你求情,你另一只眼睛也保不住!”
李独眼的呼吸猛地一滞,接着是拳头攥紧的声音。“我……我就看看醒了吗?……不碰她……”他嘟囔着后退了几步。
过了几秒,林溪听见塑料瓶被捏的声音。“药效快过了,再补点药吧?”李独眼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别让她醒了闹。耽误赶路。”
“少倒点!”王翠兰叮嘱道,“别像上次那样给多了,把人弄傻了只卖一千块,连油钱都不够!虎哥上次差点没把咱们骂死。”
“知道了知道了,就倒一点点。”李独眼嘟囔着,接着是湿毛巾蘸水的声音。
林溪一下子知道了,她这是被人贩子绑了,她的心跳得更快了,脑子在逼自己冷静,她得逃走,但是她的绑的手太麻了,她轻轻一动,还没等她想好怎么给他们两个魔鬼怎么讲条件,那块带着刺鼻药味的毛巾再次捂上来,她挣扎了几下,意识很快又模糊了下去。
第二次醒来时,车窗外的光线暗了些,风里带着山里的寒气。林溪依旧闭着眼,能听见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吱”声。
“快到山路了,再开两个钟头才能完全放心,休息一下。”王翠兰的声音带着点疲惫。
“这路颠死了!”李独眼抱怨着揉腰,“这趟活儿也算巧,今天就连夜赶,别想着睡啦,腰都快颠断了,在那蹲守她了好几天了。”
“她好像要醒了。”王翠兰突然说,“你看她睫毛在动。”
林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那……那再补点药?”李独眼的声音有点慌,“可刚才已经补过一次了……”
“别补了。”王翠兰犹豫了一下,“就用湿毛巾捂一会儿,不用蘸药。上次那姑娘就是补多了药才傻的,咱们可别再犯傻了。”
一只干毛巾捂了上来,林溪屏住呼吸,没挣扎。几秒钟后,毛巾被拿开。
“没醒,看来刚才药劲还没过。”李独眼松了口气。
“盯着点!”王翠兰叮嘱道,“这货值十万呢,可别出岔子。”
林溪的心慢慢沉下去,十万块。她的人生,她的孩子,她的家,在他们眼里,就只值十万块。
第三次醒来时,夕阳的光透过黑膜,变成了橘红色,斜斜地照在她手上的麻绳上。车还在盘山公路上颠簸,远处的山影模糊不清,风里带着青草的味道。
林溪的身体因为长时间被绑着,已经麻得没了知觉。她依旧没动,耳朵紧紧贴着座椅,听着前座的对话。
“她怎么还没动静?”李独眼的声音带着点担心,“刚才第二次没蘸药,是不是第一次药给多了?”
王翠兰探身看了她一眼,声音也沉了些:“呼吸挺匀的,不像傻了。可能是饿的,早上到现在没吃东西没喝水,城里人不经折腾”
“那……那要不还是补点药?”李独眼拿起了药瓶,“还有一个钟头才到黑石镇,别半路上醒了闹。”
“慌什么?”王翠兰白了他一眼,“找了那么些地方才找到这么一个!又要个高、又要皮肤白、又要身材好、又要漂亮的,哪那么容易?虎哥要的定制版,就她最符合要求。现在到处摄像头,那边我捣鼓了好处才发现的”她顿了顿,声音里也带了点慌,“可别真傻了,傻了这十万块就泡汤了。”
“我就给了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李独眼急忙辩解。
“那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醒?”王翠兰的声音更沉了,“不会是醒了装睡吧?”
李独眼没说话,林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像针一样扎人。
“应该是饿的。”李独眼过了会儿才说,“上次那个两天没吃东西,也蔫蔫的没动静。”
“要不……喂点水吧?”王翠兰犹豫了一下,“别真渴死了,到时候虎哥更饶不了咱们。”
车停了下来,李独眼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粗鲁地把她扶起来。林溪的胳膊麻得没了力气,头也晕乎乎的。一瓶矿泉水递到她嘴边,水流进喉咙,带着点凉意,可她刚喝了两口,那块熟悉的湿毛巾又捂了上来。
“算你倒霉,姑娘。”李独眼的声音闷闷的,“谁让你这么符合虎哥的要求呢……”
刺鼻的药味再次钻进鼻腔,林溪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最后想的,是安安晚上睡觉前,总要抱着她的脖子说“妈妈晚安”,软乎乎的小脸贴在她脸上,带着奶香味。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今天的,是不是哭着到处找妈妈,从出生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
面包车重新启动,继续往山里开。夕阳彻底落下去了,车窗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就像林溪此刻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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