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跑远后,并没有继续往山顶去。他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坳停下脚步,晨跑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沾着草屑的衣服上。他望着山后徐徐升起的太阳,金色的光穿透晨雾,洒在连绵的山头上,明明是极暖的景象,却暖不透他心里的凉。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指腹蹭过粗硬的胡须——是挺长了,可以用手抓住,捋一捋了,难怪刚才那姑娘叫他“大伯”。最近一直在忙海市的那个商场的收购案,他准备用一层整个二层展示玉石珠宝首饰,准备用一个商户开原石,直接在那边粗加工,让喜欢的人可以直接从石头到首饰。这一忙都快一个月了,才理顺。也没有顾上其它。
指尖捏着两绺稍长的胡须转了转,心里竟泛起一丝无语的自嘲:是该刮刮了,再这么乱下去,真要成山里的老怪物了。
可这自嘲很快被沉重压下去。他想起林溪那双满是泪痕的眼睛,想起她那凄凉的求救声,想起她抖得像风中树叶的模样,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距离上次救人,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那第六个女人,其实是虎哥手里辗转卖过三手的“旧货”——听说她怀着孩子时也还是不听话,总想逃跑,次次搞得全村自发的一起围追堵截,最后一次跑时,肚子都四五个月了,又是全村一起去帮着找,找到时,被买主一脚踹在肚子上,孩子当时就没了,腿上全是血。买主觉得丢人,让虎哥帮忙转手,虎哥觉得晦气,低价转手都没人要,最后还是沈砚站出来把她买了下来。
可她在沈砚家没过半天就撒手人寰了。全村人都说,她死在了沈砚新婚之夜的床榻上,是被沈砚“克死”的第六个女人,腿上还淌着血,定是沈砚下的手。只有沈砚和小五知道真相——那血是她流产后没止住的恶露,她本就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沈砚请小五去山下找医生,可这山路太陡,小五慌地快跑断了腿,折腾了七个多小时才把医生带来,她却没撑到最后。小五至今记得她最后望向沈砚的眼神,那样的可怜,痛苦,那样的不甘心。而沈砚那双曾像鹰隼一样亮的眼睛,也一点点暗下去、熄灭,他当时攥着医生的药箱,自责得直掉眼泪——要是自己跑得再快点,早一步买下她,是不是就能救她了?
“这次不能再等了。”沈砚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在晨雾里散得很快。这三年多来,他一直在布局:在自家周围装了信号屏蔽器,让虎哥的人查不到他的通话;偷偷给山下的派出所递过几次线索,虽没彻底端掉虎哥的窝,却也断了他两条运货的路;还把小五拉到身边——这个在虎哥身边打杂、良心未泯的小子,是他唯一能信的人。
他掏出个老年手机,在山上找了找,屏幕上信号格空空如也。这山里信号本就弱,他加快脚步找找了,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拨通了小五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小五咋咋呼呼的声音传过来:“砚哥?大清早的找我啥事?我刚拿起馒头准备吃呢!”
“别吃了,现在就去虎哥家。”沈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帮我把今天刚到的那个女的买过来,就说……我要娶媳妇。”
“啊?娶媳妇?”小五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哟,砚哥,你总算想通了!不过说真的,你也早该真的取一个嫂子啦!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对。”沈砚顿了顿,加重语气,“钱高点没关系,但有一条——必须保证没人碰过她。要是被动过,多少钱都不要。”
“好嘞!我懂!”小五爽快地应着,“我这就去,馒头不吃了!”
沈砚刚要挂电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慌,又补了句:“别让他们觉得我志在必得,不然会节外...”顿了顿马上接到:”漫天要价。”
“懂懂懂!压价嘛,我最会了!放心吧,砚哥。”小五笑着说。
挂了电话,沈砚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盯着信号增强器上闪烁的绿灯,眉头皱得很紧——刚才的话是不是太矛盾了?又要压价,又说不在乎钱。他怕小五没领会他的意思,怕晚一步林溪就会变成下一个“第六个女人”。
犹豫了几分钟,沈砚拿起手机往村子方向跑去,刚跑到村子附近,远远的看过去,就看见小五骑着摩托车从村口方向绕过来,远远看见他,还挥了挥手。
“小五,等一下!”沈砚喊住他。
小五把车开到沈砚跟前,”突突突。“赶紧刹住摩托车,脚撑在地上:“咋了砚哥?忘了啥了?”
“没事,我就是刚好跑到这边。”
沈砚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你过去先听听怎么回事。看情况再跟周虎提。反正不管多少钱,一定要帮我拿下她。钱的事,我来解决。这次……不能再出事了。”
小五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好嘞!我知道!这次肯定成!”他想起去年那个女人熄灭的眼神,心里也跟着发紧——这次说什么都要快点,不能再让遗憾重演。
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去吧。”
小五发动摩托车,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今天的砚哥咋有点儿紧张的?以往他救人虽急,却从不会这么.....这么,对,这么矛盾。想着他还挠挠头。小五拧动车把往虎哥家驶去,路过后山那块,远远望去,小小的六个并排的坟头若隐若现,小五知道,那里是砚哥的六个老婆,想到此,他特意放慢了速度——想起最右边那个土堆就是去年那个女人的坟,他跟沈砚一起亲手埋的,还特意找块石头立了个碑,只有这个六嫂子立了碑,但碑上面也没写名字,只刻了个“六”字。想到此,小五一只手拉了拉衣领,心里也跟着紧了紧,村里少有人往这边走,都心里有点害怕,忌讳。晨雾还没散尽,坟头的草在风里晃着,看着有些渗人。
“这次一定能救成。”小五小声嘀咕了一句,加速向虎哥家驶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沈砚这么紧张,这么着急。
而沈砚一路跑回家,他站在院子门口,望着小五的摩托车消失在山路拐角,心里的慌还没散去。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指尖冰凉:“这次……一定要成功买过来。”
晨雾渐渐散去,山间的鸟鸣声悠扬起来,和着风吹树叶的声音,本该是极美的清晨。可沈砚看着眼前连绵的山,只觉得这大山像一张巨大的嘴,要把所有的光亮和希望都吞下去。他转身进家,锁大门,回屋,打开隐藏在柜子后面的房门——里面装着他办公用的东西,有信息加强器,他打开,还有一张泛黄的地图,地图上标着十几条下山的小路,每条路旁边都写着注意事项:“此处有虎哥的人放哨”“雨天路滑,易塌方”“过了这片林子有信号”……
他盯着地图上一条标着红线的“最快”的小路,指尖反复摩挲着:“就走这条,上次勘察过,只有一个哨点,好解决。”
窗外的太阳越升越高,金色的光透过树叶,光斑洒满了院子,再过一会儿太阳就照时空院子了。沈砚拿出来个卫星电话,还有一个最近款的苹果手机,有电脑,一阵忙碌,又跟外在的人发了些信息,等了会儿便全都关闭。走出这个密闭的小房间。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小五的消息了。他回到院子,关掉院子西侧体壁上,一个隐蔽洞里加装的屏蔽器。
他只希望,这次能赶得及,能把那个叫林溪的女人,从这吃人的大山里救出去,能弥补去年那个女人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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