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她好像蛮不讲理,容音禁不得冷脸,支起手肘撞了下他的腰。
“哪里就冤枉死你了?”
容音凤眼微扬,嗤道:“没有你来者不拒、金屋藏娇,孔雀苑里凭空长出来那么些人?”
头一抬,额角险些撞上那棱角分明的下颌,她头顶柔软的碎发抚上他的脖颈,羽毛似得痒,陆行渊喉咙滚了滚,故意地用下巴上短硬的青茬儿去抵着,不以为意地懒声道:
“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图个活人气热闹罢了。”
也许就是个借口,可容音还是心软了,从前的宗家本该是极热闹的,犯不着旁人来凑。
她的嗓音跟着也就软了下来,低低的道:“也没见你图半个男人的热闹……”
陆行渊就笑了,“收一堆男人在府上,让外头胡传我好男色,败坏我的名声么?”
“你的名声,早就坏透了!”
她支起来,一根细细的指头戳在他硬硬的下巴上,陆行渊鼻腔中极轻地笑了声,手掌压在她后腰上愈发沉沉地,将人往近处压,透着股蛮横地、使坏的力道,要教彼此贴着。
“头发……”
她的嗔怪,后发制人。
她的头发,连同那截纤细的腰肢,都攥在他手掌心儿,扯得生疼。
陆行渊瞧那细眉微蹙,枷锁似得手臂略散了劲儿,倚着靠背慵懒垂眸,却也无意去分,究竟该松哪根手指,索性整个手掌,沿着春衫下那道柔软的弧度,向上挪移了两寸。
春衫单薄、温香软玉,霎时尽在他股掌之间,细腰软肋、蝶骨翩然。
“瘦了些……”
那嗓音喃喃地,仿佛一壁在用手一寸寸去丈量,又一壁在心里兀自盘算,哪里缺了点儿软乎劲儿,指节隔层轻薄的夏裳,一截一截地捏她的脊骨,像蒙着眼玩儿九连环。
“别乱碰,痒!”
容音给他捏着了软肋,禁不得笑,鱼儿似得挣起来,于是越挣越黏糊不清。
仿佛天气太热,将蜡给融化了。
“身子好了吗?”
鼻息交缠着,他用鼻尖若即若离地蹭她的红唇,嗓音里掺着把砂砾,剐蹭进她的耳朵。
容音的手肘撑在他胸膛,不由得拧眉嗤道:“怪道人常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男人的胸膛像块温热的石头,大手是座五指山,前后逼仄得教人动弹不得。
前有狼、后有虎,她的脸颊烘出片绯红晚霞,身子里也像装着晚霞,总归逃不脱,索性松散了撑住的那股劲儿,委顿下来,热腾腾的身子,就这么绵软柔韧地,伏在了他胸膛上。
她用手背托着尖尖下颌,直勾勾瞧着他说:“堂堂相爷,整日脑子里就念着这个?”
“羞不羞?”
她在高处,伸出只粉葱玉段的手指,招猫儿逗狗儿似得,勾着他凸起的喉咙沉沉滚动。
春日的蝴蝶蹁跹般,她到哪儿,他就追逐到哪儿。
陆行渊也不以为忤,只是哑声反笑她:“你脑子里在念些什么?”
“问你身子,只是过些日子谢英要娶亲,递了帖子来,你同我去喝杯他的喜酒。”
“谢英娶亲?”
容音记得,谢英比他大一岁,至今二十有六,弱冠时原在京中议过一门亲,恰逢守孝耽搁三年,三年前考取功名,眼看要迎对方过门,又因宗家被迁怒贬谪,婚事也不了了之。
那男人懒靠着望她,真像个正经人似得,容音觑着轻轻嘁声,招蜂引蝶的兴致大减。
“我不去。”
她收回手,也不肯再面对他,转过去怨怨地道:“我拿什么身份去?教坊司罪奴吗?”
“人家大喜的大好日子,我不去给人添晦气。”
“谁敢说你晦气?”身后的男人笑着起身,手掌一揽就将她挪了回去,居高低眉,背后映着霞光万丈,一刹那,竟像尊镀金的佛,双目慈悲道;“至于教坊司戴罪之身——”
“一纸给你脱了奴籍,再教萧承显写份和离书,你也就是个庶人了。”
容音眸光不由得微动,又撇过了视线哂道:“他的两只手都教你砍没了,拿什么写?”
那男人稀松笑道:“你自己写。”
“你——”容音霎时都禁不得扬手猛捶他一下子,“我是不是还要对你感恩戴德?”
“要你的感恩戴德何用,你只教我快活就是了。”
那男人愈发地笑了,垂首细细密密地亲她,胸腔里一阵阵闷闷地震荡,抵达她,又绵软地碰个壁折回去,亲着亲着渐渐收不住了,亲她的眉、亲她的眼,滑到鼻尖、又去尝唇舌。
人像被衾似得沉下来,带着旖旎的暖香裹住了容音,她陷在里头哂笑推他。
“才还装得人模狗样的,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那手藏在被衾里,宛如游蛇,吐着信子毫无顾忌地四下游走,冷不防咬她一口。
容音极轻地嘶声,骂道:“死人!”
“不能忍忍吗?”
“忍?”那男人慢条斯理的动粗,道貌岸然地对她下流,牵唇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月信而已,你还有嘴,你还有手。”
他抓她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亲,不等她再作声儿,又低低地俯下身来摩挲她的唇,哄着道:
“乖,我教你。”
他不能等、也不愿再忍,仿佛过了今日就没明日的一头恶狼似得,握着她的手,如同从前一笔一画地教她写字,一撇一捺、一勾一横,不准偷懒,眉头一皱,就像个夫子。
容音握笔写的第一个字,是他的名字,宗云谏,最后那个字可太难写了。
容音那时常恼他恼得,手疼腿疼脑仁儿疼。
如今那些恼恨,潮水似得又涌出来,她像站在岸上观潮,平白被浪头从头到脚浇过一遭,分明没下水,浑身却淋淋得湿透了,日暮的晚霞照不干,汗水里,藏着诸多心潮澎湃。
绯色的霞光彻底烧红半边天时,那男人双眸中餍足充盈,手掌抚她额际潮湿的碎发勾唇。
“又没碰你,累得这样?”
容音拧着眉剜人,“难不成只有你们男人有知觉,女人全都是无知无觉的木头?”
陆行渊狭长的眸子笑得弯起来,“那你方才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容音才不理他,支身抽出块丝帕恨恨擦手,那男人靠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愈加恶劣地道:
“尝尝。”
“脏死了!”
两下里擦个囫囵罢了,容音扭身一把将手帕丢到他身上,光着脚进了盥洗室里,清水洗不净,便换花露皂角揉搓个遍,擦净了水,无端却好似还留着他的味道。
容音面颊上烧热不消,心中暗诽:怪道说久旱逢甘霖,食髓知味,就不依不饶的。
走时还听得见那坏男人,懒散着一身的劲儿靠在椅背上轻笑,出来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弄脏的朱紫朝服褪在椅子上,两个小丫鬟直收得面红耳赤、窃窃私语。
问她们相爷人呢?
丫鬟方回道:“在前头花厅,京畿府衙的顾大人,已静候了半盏茶。”
那说着眼光便止不住偷偷地瞧她,如今人都知道了,相爷跟她单独一起时不好打搅的。
容音抿抿红润的唇,不再多说半个字了。
傍晚用膳时,前厅的事还未谈完,容音独自对着满桌的菜肴,也无胃口,索性唤管事的全兴来,过问了两句谢家喜礼的单子,顺便问及谢家新妇,何许人也?
全兴机灵,如数家珍,说谢英现今未过门的妻子,出自冀州崔氏。
容音不吝耳闻,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儒学之家,虽在前朝那代已无子孙在朝,但朝中许多官员年轻时,曾往崔家开设的冀州书院求学,也不可谓不是桃李满天下。
据全兴所说,谢英是在贬谪之地,结识了崔氏闺秀,但大抵那时顾忌阵前倒戈,未免牵连崔氏满门,遂临走主动了断了缘分,却难得那位崔小姐痴心,苦等他一年多。
容音自然记得,谢英当初刚经起复,便在前线,临阵投敌变节。
举国文人都炸了锅。
崔家也说不清是为自保,还是真心,崔老先生当即挥笔疾书,写就一篇《犬贼赋》,怒骂其与陆行渊,是为当世野犬恶狼,臭味相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言辞之犀利,引得无数人竞相附和,就连义军已占领的城中,都有**小儿传唱诗文。
不过义军入主京城后,陆行渊非但不计前嫌,反倒下旨要重用崔氏。
如今想来,既是谢英的情面,也为用崔家,安天下文人的心。
崔老先生起初当然傲骨不从,直命人将钦差赶出了府门,谢英听闻,自江东无功而返时,便绕道冀州,苦守数日,后来还是崔老夫人,气得将老先生打了两杖。
如此,再傲的骨也不得不从妻命,接了旨。
这才有现今崔家家主进京授命,谢英与崔娘子如愿结成的好事。
那婚事原也没有这样快的,只是崔老夫人近年疾病缠身,崔娘子年岁也已不小,怕突然撒手人寰,再耽误孙女的亲事,便与谢家达成商议,六礼过定,选了最近的吉日。
七月二五,正宜嫁娶。
容音如今两手空空,也无甚珍奇相贺,便捎话去与她嫂子,费神替她多备一份。
晚膳后,来个小厮传话,说相爷请她去书房,容音不消问也知为何,懒懒地只教人回话:
“我累了。”
“他既然那么会教人捉刀代笔,索性,便将那份和离书也写了吧!”
素来男人兴头上讲的话,说不得究竟当不当得真,若是说的比做的好听——
那往后可别想再轻易进她的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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