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温嘉诚说大长公主殿下还特地在宫里等着自己,王润蕾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快走吧。”温嘉诚笑靥如花,伸手招呼王润蕾上车。
王润蕾踏上脚凳,拉住温嘉诚的手,顺势坐上车。
马车一路疾行,王润蕾的思绪早就飘到了刘安的福康宫。
才至宫门处,温嘉诚与王润蕾便遇到了刚出宫的逍遥王刘昶。
刘昶见是温嘉诚,甚是恭敬笑道:“温相好。方才大姐姐还念叨温相呢。”
温嘉诚回过礼,同样笑道:“问定北王殿下安。”
王润蕾半个身子躲在温嘉诚身后,刘昶身上的肃杀冷冽之气,使得她不敢直视。
刘昶看向温嘉诚身后的王润蕾,眉头一挑,问道:“这位是?”
刘昶鲜少在京中待着,对京中的世家女子多不熟悉,故而才这般问道。
“这位是王太傅之孙,户部侍郎王焕之妹。”温嘉诚介绍道,而后又补充道:“也是殿下新招的女官,王润蕾。”
“王姐姐好。”一听到是刘安身边的内官,刘昶脸上浮现些暖意,甚是乖巧道:“大姐姐身边,还有劳王姐姐与温相尽心侍奉。”
王润蕾忙还礼道:“殿下客气,自当尽心竭力侍奉大长公主殿下。”
温嘉诚道:“殿下,臣先带着王内官去见大长公主殿下了,失陪。”
三人寒暄两三句,便各自有事离去。
温嘉诚要带着王润蕾去见刘安,刘昶则是要率领大军,北上征战。
北上征战的消息一传开,京中百姓之间一片叫好。
十几年前的那一场战败,犹如隔日。
边境失守,胡骑南下,京师失守,割地赔款,甚至天生自带祥瑞的四皇子,都被掳去敌国做质子。
十几年前的那一场战败,不可不谓之屈辱。
如今可是大不一样。
定北王亲自挂帅,此战,必胜。
“这定北王是谁啊?”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吊起了台下看官们的胃口,摇头晃脑,自问自答道:“他可是先帝的第七子,当今陛下的七哥啊,想当初啊,束发的年纪便上了战场,所到之处,那是战无不胜,无一败仗。”
说书先生这段慷慨激昂的话语,吸引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围听,同样也吸引了坐在醉云轩里喝闷酒的刘宁。
刘宁掂起酒壶,推开临街的窗户,双眼无神地望向被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说书先生。
自打张贵妃、秦王刘茂、秦王妃还朝永久地留在那场叛军围剿中时,刘宁的三魂七魄,也跟着留下了。
如今的刘宁,只是具为父母、为兄嫂守孝的躯壳。
她原以为……她原以为哥哥回来之后,她们一家人便能团聚,永远也不会再分开……却不想……
却不想……
却不想如今竟成了阴阳两隔。
刘宁吸了吸鼻子,再次斟满,一饮而尽。
沈韵见着刘宁酗酒愈发厉害,心中不忍,可她也知道,刘宁心中苦闷,若不醉在美酒编织的梦里,只怕会不知该怎么活。
无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说最厉害的一场,便是数年前永州边境那一场。”
“想当初,胡骑压境,离永州不过百里。”
随着说书先生提及决定着兄长刘茂回京的那一战,刘宁的思绪,也随着说书先生的声音,飘回了几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刘宁还是个无忧无虑的皇女。
那一天,刘宁见到了与自己阔别十二年之久的亲哥哥刘茂。
那一天,她也见到了在沙场磨砺两年的七弟刘昶,北疆的风沙,将七弟磨砺得换了副模样。
“当日,漫天黄沙席地起,咱们这位定北王,犹如神兵天降,一路那是破飞尘、碾黄沙,率几百轻骑深入敌后,单枪匹马杀入敌营,吓破胡蛮万千胆。”
“正是因为咱们这位定北王,胡人才不敢再进犯我朝边境,胡人才巴巴地求着我们,求着要与我们大江和谈。”
听着说书先生将刘昶快夸成了神,知晓许多内幕的刘宁,忍不住嗤笑一声。
当初,若不是他们与哥哥里应外合,何以造就今日的定北王?
想至此处,刘宁不免担心起刘昶。
当日,有着哥哥刘茂将胡人大营的位置报给七弟刘昶,并假意反抗,七弟方才杀入敌营,创下赫赫战功,可如今……
可如今,仅凭七弟,即便是再加上温国公,又怎能与日益强盛的胡人硬碰硬呢?
如今北征这一战,岂不又要步了先前父皇在位时那一战的后尘?
抑或是……定北王如今战功赫赫,功高震主,陛下这才……这才让他去送死?
想到这儿,刘宁不寒而栗,手也跟着哆嗦一下。
沈韵看出刘宁的异样,放下怀里的琵琶,端起一盘瓜果走到刘宁面前,柔声细语道:“殿下,别一味地饮酒,吃些果子吧。”
刘宁强忍着寒颤,饮尽杯中酒,连连摇头否定方才的胡思乱想。
不会的不会的,八弟年纪小性子柔,哪里能想得到这些?
“要说北征这一仗,抚政大长公主决定的好,确实该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了,扬我大江之国威!”
说书先生这一句话,倒是无意点醒了刘宁。
是啊,八弟年纪小,尚不能执政,可宫里掌权的另有其人,能决定这一仗是否开战的,除了大姐姐刘安,还会有谁!
刘宁苦笑一声,喃喃道:“是啊,除了她,还会有谁!”
当年太子因巫蛊入狱,怎的大姐姐见过太子之后,太子便饮鸩酒自戕?
当年逆贼蔡桐宫变谋逆,大姐姐代替父皇主祭,之后又是代政监国,好不威风啊!
今又扶持幼弟登基,把持朝政,扶持党羽,权摄前朝后宫,争权夺势的事儿没少做!
如今,竟还不满足,竟全然不顾姊妹情意,竟要处理七弟!
大姐姐啊大姐姐,先前是最不喜这些个权势争斗的,怎的如今变成了这样?
刘宁手中的酒杯攥得愈发紧。
沈韵对刘宁说的摸不着头脑,怯怯地问道:“殿下……说的是……谁?”
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沈韵心疼地望向刘宁,眼神之中,似有千言万语在安慰刘宁。
饶是刘宁再怎么与沈韵熟稔,这种皇室秘辛,她也不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刘宁并未理会沈韵,长叹一声,叮嘱道:“阿韵,我近来……近来要离京一趟,你……你与那尔丹互相照应。”
为父母兄嫂侍孝期已过,如今,也该尽一尽姐姐的职责,该保护弟弟了。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沈韵蹙眉,先前定北王还嘱托自己要照顾好宁乐公主,如今宁乐公主竟……
刘宁笑笑,继续道:“阿韵,我那侄儿……”
说起兄嫂那下落不明的孩子,刘宁轻轻叹了口气。
“我那侄儿的下落,还要你们再多留意些。”
“若细算起来,我那侄儿,如今也该三四岁了吧……”
“三四岁的孩童,或许该会说话了……”
“你说,他开口的第一句……会是什么?”
刘宁声音有些哽咽,不知何时,一滴泪顺着下巴滴落。
当年秦王府的景象……刘宁记忆犹深。
沈韵也是。
整个秦王府,只活了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那尔丹。
那孩子……秦王妃那孩子……
沈韵不忍再想下去。
“殿下……”沈韵强压着声音的颤抖,做出一副淡然镇定地样子:“许是……许是会咿咿呀呀地叫着吧。”
一行泪,顺着扬起的嘴角,流入嘴里。
咸涩的滋味在嘴里化开。
刘宁没在醉云轩过多停留,驾马前去京郊,前去她曾与六弟七弟送别兄嫂回陌南的京郊山头。
浩浩汤汤的大江军队一路北上,绵延不断。
清风徐来,思念、担忧随着这一缕清风,四处飘扬。
刘昶察觉到这缕清风,蓦然回头望京都,望着他曾与五姐六弟送别四哥的那个京郊山头。
望着那站着一人一马的山头。
是她吗?
刘昶勒住马,回头仔细辨认着。
是的,是她。
刘昶一眼便认出了刘宁。
见着刘宁不再如往日般颓废,舍得出来走走,刘昶便长舒一口气,想来过去有些日子了,她心里总归没先前那么苦闷忧愁了吧。
待到他凯旋而归,定会如她所愿,带着她去陌南,去四哥四嫂曾待过的地方。
虽说刘宁未必看得清,但刘昶还是朝着刘宁的方向微微一笑,旋即并没有过多耽搁,快马加鞭,带着大军继续北上前进。
刘宁见军中有人骑马逆行驻足,直直看向她这里,不过很快又折返回军中,便猜到了那人兴许就是她的七弟刘昶,脸上难得露出些喜色。
军队行进需考虑装备、粮草等因素,若她此时快马加鞭前往永州,只怕要比北征的大军抵达永州还要快些。
想罢,刘宁拉紧缰绳,翻身上马,抄小道前去永州。
别的不论,单她这箭术,兴许能在战场上配上些用途。
兴许,能帮得上七弟。
军队行进的消息时时刻刻便有人传递回京中,传递回宫里,传递到康佑帝刘绥面前。
“陛下,定北王、温国公如今就快行进到宿城了。”
听着杨仕鑫的汇报,刘绥冷冷“嗯”了一声。
杨仕鑫飞快瞄了眼刘绥神色,并未见着有波澜,又将今日宫里的事儿汇报被刘绥。
“陛下,今儿,温相带着王太傅的孙女入了福康宫,听说大长公主特招王太傅的孙女为宫里的女官,随侍在大长公主左右。”
刘绥一顿,冷哼一声,右手里攥着的笔杆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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