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又是一声冷哼。
王落儒这个老东西,阳奉阴违,明面上看着与大姐姐不对付,当着他的面不知道多少次抨击大姐姐施行的女科,暗地里却将自己的孙女送到大姐姐身边做女官,恐怕心里还指望着自己孙女能同温嘉诚一样,在朝堂上搅动风云吧。
好好好,孙子在朝中做官,孙女在大姐姐身边侍奉,两头倚仗是吧?
笔杆一声脆响。
刘绥一甩手,笔杆早已成了两截,笔头上沾染的墨在字帖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真是越来越不用心了,这么差劲儿的笔也配摆在朕面前?”
“奴这就为陛下再换上一只好的。”杨仕鑫察觉到刘绥的怒气,忙收拾起桌上的残局。
刘绥背靠着椅背,单手抚着额头,随口问道:“朕看你们是越来越懒散了,竟连口茶也不奉上。”
刘绥扫了眼杨仕鑫,嘴角勾起,可面上却无半分笑意:“你这御前总管,莫不是也要坐到朕的头上?”
杨仕鑫哪里担得起这样的话,吓得慌忙跪下:“陛下这么说……奴惶恐……奴……惶恐,陛下看重奴,奴自当尽心竭力侍奉陛下,不敢有丝毫懈怠——”
刘绥抬手止住杨仕鑫的表忠心,清了清嗓子:“还不快奉茶。”
这话,刘绥的耳朵都听得要起茧子了。
可他就是爱听。
满宫里,或许只有杨仕鑫还将他当做皇帝吧,或许只有福宁殿的宫人们才会屈服于他这皇帝的威压之下吧。
“是。”杨仕鑫腰背弯得极低,缓步退出内殿。
待出了内殿,在一众福宁殿的宫人面前,杨仕鑫腰背挺得笔直。
环视一圈,并未找到御前奉茶女官珍儿的身影,杨仕鑫脸上神色不免黑了几分,径直朝着宫女休息的耳房走去。
“四张!你们输了!哈哈哈哈!”
“姐姐真是好手气!”
“那还用说。”珍儿将桌上的碎银搂到怀里,自是得意,丝毫未察觉身后脸黑得不像样子的杨仕鑫。
“你踢我干什么!”珍儿弯腰拍了拍被珠儿鞋子碰到的裤腿,甚是不满,随手拍了两三下,待回到牌桌上,与其余几人开玩笑道:“可别让大家以为你我两个暗中窜连使诈,哈哈哈哈!”
坐在珍儿对面的珠儿眼睛尖,自打杨仕鑫走近后便一直轻轻用脚尖提醒珍儿,只是没想到珍儿正在兴头上,全然没有任何察觉。
“杨……杨内官……”周边围着的小宫女怯生生喊了声。
围着的一众宫人纷纷站起身,唯独背对着杨仕鑫的珍儿。
杨仕鑫冷冷扫了眼围在这圈牌桌上的宫人:“糊涂东西,怎么忘了为陛下奉茶?”
珍儿怎么也没想到,这会儿杨仕鑫怎么会过来?
往常这个时候,陛下都是在御书房受太傅教导,御书房自有奉茶女官,轮不着她侍奉。
今儿是怎么了?
珍儿有些心虚,不知该怎么解释。
再者,她平时倚仗着杨仕鑫,在一众宫人之间作威作福,若此时杨仕鑫训斥她,岂不是让她在一众小宫人面前没了脸?
思来想去,珍儿依旧坐在牌桌前,巍然不动。
杨仕鑫一个眼神,遣散屋子里的宫人们,屋里仅剩下他与珍儿。
听着房门被带上,珍儿柔弱转身,可怜巴巴倚在杨仕鑫肩膀上,娇嗔道:“仕鑫哥哥,你刚才好凶啊,珍儿好怕!”一边说着,一手轻轻在杨仕鑫胸口描着衣服上的花纹。
杨仕鑫不为所动,两指死死钳住珍儿的喉咙:“你怎么这么蠢?”
“我扶你做陛下面前的奉茶女官,你便尾巴翘上了天,忘了自己是谁吗?”
“疼……疼……”珍儿被扼得说不出话来,本就可怜的双眼,更是眼泪汪汪。
“快去为陛下奉茶。”
珍儿脾气此时也上来了,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脸一扭,独自生气。
往常她一生气,杨仕鑫便会低声下气地来求她哄她。
毕竟,她可是陛下身边的奉茶女官,福宁殿的大宫女!
珍儿平日都是被杨仕鑫宠着的,狐假虎威多日,早就忘了自己能有如今的舒坦日子,全靠的是杨仕鑫。
杨仕鑫冷笑几声,他一手扶上来的蠢货竟妄想着拿捏他!
好好好!
福宁殿想做奉茶女官的宫人多的是!
杨仕鑫一甩袖子,转过身去,临行前,特地又回头看了珍儿一眼,见珍儿仍气呼呼得坐着,便也下了狠心。
杨仕鑫才出门,便看到廊下洒扫的蔡岑。
蔡岑身上,有着一股宫人们没有的气质。
杨仕鑫驻足多看了数眼后,抬手便招呼蔡岑过来。
蔡岑虽说恨死了杨仕鑫,但杨仕鑫是刘绥身边的近侍,独一份的宠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蔡岑放下扫帚,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迈着小碎步匆匆来到杨仕鑫面前。
蔡岑恭敬道:“杨内官,你唤我?”
杨仕鑫绕着蔡岑转了一圈,上下仔仔细细多打量一番,当即决定:“从今儿起,由你来为陛下奉茶。”
蔡岑一时愣住,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她原以为,自己与陛下的宠信杨仕鑫不对付,要做到大宫女的位份还要再多花些时日、多费些功夫,不想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换了衣衫,为陛下奉茶去!”杨仕鑫催促道。
蔡岑回过神,拜谢杨仕鑫:“多谢杨内官看重,定当肝脑涂题报答杨内官。”
她能从掖庭一步步爬到福宁殿,如今又从福宁殿的低阶洒扫宫女一步登天到陛下身边做奉茶女官,来日,一定会爬得更高,走得更远。
蔡岑皮笑肉不笑,说着违心的话,哄着杨仕鑫。
杨仕鑫连连点头,甚是满意蔡岑的转变,知趣儿,懂得变通,也机灵,胜过珍儿百倍。
不愧是他一眼便看中的人。
“只是我这……”蔡岑面露难色,将她那双沾染了沧桑的手摊开在杨仕鑫面前,“我这双手……只怕……”
这几年的操劳,再加上平日里珍儿等人的故意欺负,蔡岑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早已是粗糙不堪,遍布伤口。
若是用这样的一双手去服侍当今陛下,就凭着陛下这阴晴不定的性格,若再惹恼了他,免不了又是……
“哟!怎么弄成这样了?”杨仕鑫托住蔡岑的双手,面露不忍,紧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小盒雪白的膏体,挖出一大块,轻轻涂在蔡岑手上。
蔡岑忍着泛起的恶心,任由杨仕鑫握着她的手。
有着这膏体的滋润,蔡岑的手,看着光洁不少。
屋内的珍儿听了两个人的话,一口牙险些就要咬碎,真是个狐狸精!平时装出一副怨天恨地的姿态,谁也不服,今日又这般做小伏低!
看着真真是可恨!
珍儿猛然拉开房门,怒气冲冲看了眼蔡岑,转而笑着迎上杨仕鑫:“杨内官,她只不过是一个低阶宫女,哪里做得来为陛下奉茶一事?”
珍儿不动声色隔开蔡岑与杨仕鑫,站在二人中间。
“杨内官,为陛下奉茶一事,还是我来吧。”
杨仕鑫面上冷了几分,并不理会珍儿,自顾自道:“珍儿患病,不宜侍奉陛下。岑儿,快去为陛下奉茶。”说罢,便不再理会珍儿。
“珍儿姐姐,既然你病了,便好生休息几日吧。”蔡岑不忘再补上一刀,而后便亦步亦趋,跟在杨仕鑫身后。
“你!”珍儿气得说不出话。
周围宫人一个个好奇、八卦的眼睛朝着珍儿看过来。
珍儿顿觉脸上无光,三步并两步冲到蔡岑面前,抓住蔡岑的衣袖,犹如先前那般嚣张的模样,扬起巴掌便要落在蔡岑身上。
“来人,把珍儿带回房里,好好养病。”杨仕鑫死死擒住珍儿的手腕,厉声喝道。
看着珍儿被人带下去,杨仕鑫冷笑一声,转而敲打起蔡岑:“看到没,不听话,就是那个下场。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
“谨记杨内官提携。”蔡岑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情绪。
“待会为陛下奉茶时,手要稳,头要低,若陛下心情不好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千万别犟嘴,受着便是。”杨仕鑫细心叮嘱道。
蔡岑道:“奴知道,陛下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见着蔡岑如此上道,杨仕鑫甚是满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忙又继续道:“若是陛下问及为何这么晚才奉上茶来,便说是……便说是……”
蔡岑补充道:“陛下前几日说要体察民风民情,近来陌南、汀州两地便新进贡些茶叶,虽说不如春茶滋味鲜爽甘醇,可也别有一番风味呢。故而特地熬煮一壶茶水,以供陛下享用。”
“不错不错。”杨仕鑫连连点头,道:“既这么着,你便快进去吧,可别让陛下等急了。”
“是。”蔡岑接过放有茶盏的托盘,随着一众宫人,迈入福宁殿内殿。
“奴,蔡岑为陛下奉茶。”蔡岑如杨仕鑫所教,恭敬奉上茶水。
听到这个名字,听到那个姓氏,刘绥笔尖一抖,手里一滞,斜眼扫了蔡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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