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天牢探视
这一世长这么大,珍娘还是第一次距离异性这么近,虽然这点距离在上一世不算什么,但毕竟她已经在这个时代活了十五年。
几乎是下意识的,珍娘第一时间挣脱了单璟的手。
“单郎君,你认错人了。”
谁承想,珍娘脱手的瞬间,原本笑容满面的单璟嘴角一撇,竟然哭丧起来,那表情活脱脱一个没吃到糖的小孩。
“你别走,你不能走。”
“说好的今日来找我,你不能食言。”
说着,他竟然挺身追了过来,一把拽住珍娘的袖子,再不肯撒手。
若不是怕伤了他,珍娘真想强行把他袖子救出来,但看他揪着她衣角不放的模样,只觉得又尴尬又好笑。
谁叫他变成这样是因为她的酒呢,珍娘长叹一口气,只盼着阿兴能早点回来,好叫郎中看看,别叫他真喝坏了脑子。
被单璟拽着袖子,珍娘脱不开身,只能挨着他坐在塌沿上,单璟却已然完全醉了,半倚半靠在她身上睡的香甜。
二人一靠一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窗外飘来的声乐一首接着一首。
珍娘半边身子被压的酥麻,正当她抱着单璟要把他挪开时,包厢的门开了。
阿兴总算回来了。
珍娘松了口气,刚要叫人,回头间却并没看到阿兴,屏风后走出是一位身着锦袍的郎君。
来人身量很高,身穿一条月白长袍,腰间束带勒出极致的腰身,乌发如云,用一条玉带牢牢的系住,五官甚是俊美,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宛若星辰,整个人俊秀之极。
珍娘几乎看愣了。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俊美的郎君,俊美到雌雄莫辨。
他的神情清冷,唯有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诧异。
对方显然也没料想到面前的景象,一位姑娘正搂着怀里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呵护,仿若一对爱侣。
“啊,不是……”
“对不住!”
珍娘下意识要解释,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解释什么,最后却还是来人作揖俯身:
“对不住,在下走错了房间,你们继续。”
他的声线低沉,带着几分清冷,宛若夜空飘来的古琴调。
珍娘还在恍惚,他却已经旋身退出门去,直到屏风后再次传来关门轻响,她才反应过来——
不是,继续什么啊?
她只是想把单璟放下躺好而已,他误会了什么?
珍娘心中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羞涩,迟迟难以平复,直到阿兴带了郎中回来。
隔天,珍娘一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把那惹事的酒收起来,再不敢摆在明面上。暗暗发誓这辈子单璟别想从她手里买到这种酒。
好在日子紧忙,她忙着酿酒、卖酒、赚钱,很快便把这件事丢掉脑后,只是偶尔在月黑夜深的晚上,想起那张谪仙般的眼眸。
转眼便到了重阳节,阳金城一天热闹过一天,但秋意也一日寒过一日,因为惦记着天牢里唐家人,珍娘早早托了陈狱官的路子,送了些鞋帽进去。
珍娘并不善针线,鞋帽都是她从隔壁刘娘子那里买的,粗布棉花的料子,手艺也粗糙些,但胜在暖和干净。
珠娘年纪不大,却很懂事,这些棉布衣物和往日的绫罗绸缎自然不能比,却一句怨言都没有。
珍娘想要解释一二,她倒反过来安慰:
“阿姐,这袄子我喜欢的,你看看这针脚,刘姐姐的手艺多细致。”
“阿爹阿娘知道我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定然是欢喜的。”
珍娘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柔软的有点发疼。
覆巢下安能有完卵,不过半年,从小锦衣玉食的人却也能受得了敝衣粝食。
见珠娘提到父母,珍娘心里清楚,她这是想阿爹阿娘了。
收起心底淡淡的心疼,她理了理珠娘的头发,
“别担心,阿姐问过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去探视了。”
她并不是找借口安慰,陈狱官虽然没说准,但从他口风里,约莫能听出些意味来。
重阳节一过,京都来的大人物办的重阳会也渐渐步入尾声,阳金河上的生意也淡了下来,连着清闲了两天,珍娘便挑了个适合的日子,带珠娘去了一趟阳金牢。
有陈狱官提前招呼,进去并未受到太多盘问,珍娘嘴甜,手也松快,使了上几两银子,狱卒便放她们进去。
第一次进天牢,珍娘进去以后才知道,真正的天牢可比上辈子电视剧里的那些阴森的多。
从踏入天牢大门开始,厚重的牢门便隔绝了室外暖融的阳光,阴冷湿润的潮气迎面直扑,带着霉变后特有的熏臭味。
珍娘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珠娘,不知道是出于害怕还是紧张,珠娘的小手攥的很紧,明明微凉的手心,竟还冒出几份黏腻。
跟在狱卒身后,两人亦步亦趋,朝天牢深处走去。
先绕了两三个拐弯,又下了一层台阶,狱卒才在她们面前停下脚步。
“到了。”
狱卒把手里的火把插在天牢墙壁的架子上,借着火把的光亮打开牢门上的锁链。
他拉开牢门,让出进入的位置来。
珍娘紧紧拉着珠娘,透过打开的牢门,看到监牢里的模样。
“过半个时辰来接你们。”
示意她们二人进入监牢,狱卒叮嘱了探视的时间,随后关上牢门。
再次听到铁链上锁的声音,珍娘才重新打量整个牢房。
牢房里比外边的走廊还暗,没有火把照亮,整个牢房唯一光亮的来源,便是后墙上仅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窗户。
微弱的阳光斜照进牢房,能看到有几个囚犯蜷缩在角落里,或躺或卧,不知死活。
来之前,珍娘问过陈狱官唐家人的情况,只知道唐家人如今关在一处,却不知道牢里的情景竟这么难过。
“范姨?范姨?”
光线太暗,珍娘不敢冒认,只能小声轻呼。
其实说起来,她并不认得唐家人,当年她和母亲得唐家庇佑,才有了一处容身之所,母亲感念唐家恩义,不愿过多打搅,所以两家交往并不多。
所有唐家人里,她最熟悉的便是她叫范姨的唐夫人,就连珠娘,因为男女有别,即便年岁不大,她也只见过两次。
再见面还是她在唐家出事后,花了身上大半积蓄,才从人牙子手里赎回来的。
暗色的阴影里,珠娘紧紧抓着珍娘,开始还紧张的不敢出声,后来也跟着小声的呼喊:
“阿爹,阿娘,长兄,二兄。”
连续叫了好几声,窝在角落的囚犯终于有了反应。
“谁啊?谁在那?”
说话人的声音几分嘶哑,气息虚弱浮悬。珠娘却猛然挣脱了手,朝声音的方向飞扑过去。
“阿爹,是阿爹吗?”
“阿爹,我是琛儿,我是琛儿。”
珍娘被珠娘带着,向前紧走了两步,借着窗口斜射进来的光亮,这才看清那人的样貌。
干瘦的面庞配上花白的头发,黑瘦的几乎脱了像,整个人苍老的如同古稀之年的老翁。若不是声音还带着几分熟悉,简直不敢相信,他曾是那位儒雅醇厚的唐太傅。
“你……你是琛儿?”
唐太傅犹疑片刻,珠娘却已经扑了过去,他不敢置信的一把抱住,颤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又迎着光认真端详了片刻,这才满怀感慰的紧紧搂住。
“好孩子,好孩子,你竟还活着,竟还活着,为父以为你早……”
唐太傅掩不住声音里的哽咽,抱着珠娘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不住的上下打量,而他身后还站着一名年轻郎君,沉默不语的盯着珠娘,足足看了半晌,才将信将疑的问:
“你……你是小弟?”
听见声音,珠娘从父亲怀里挣脱,拽着袖子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的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裙袄,又摸了摸头上的辫子,挤出一丝忸怩的笑意:
“二兄,让你见笑了。”
年轻郎君表情复杂而微妙,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泪意,却又满怀欣慰,他拉过珠娘,把他拢到怀里,捏着他的手,又揉又搓:
“二兄知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言语间带着抑制不住的情绪。
父子三人团团围在一起,珍娘一旁看着,虽不是她的至亲,但她眼里的泪水同样忍不住。
又过了半晌,几人的情绪慢慢平稳了些,珠娘才接着问:
“二兄,阿娘呢?长兄呢?”
唐太傅的脸色暗淡下去,沉默了片刻,慢慢挪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人。
珍娘这才看到,原来他们身后,还躺着一个身影。
看到她的模样,辨认了好一会儿,珍娘不禁心神巨震。
那人竟是唐太傅的夫人,珠娘的娘亲,唐夫人她是熟悉的,按年岁她今年左不过40多岁,如今却一头枯干白发,瘦削的脸颊宛若将行就木的老妇人。
“阿娘?!”
珠娘惊呼一声,跪到她的身边。
珍娘也快步跟了过去,越到近前越是心疼,唐夫人灰白脸色一脸病容。
珠娘半俯在唐夫人身上,已经带上了哭腔:
“阿爹,阿娘怎么了?”
“范姨!”
珍娘亦忍不住轻呼。
明明前几日打听消息时,陈狱官还说唐家人虽困苦些,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这才不过几天,范姨怎么病的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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