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逸脸色阴沉,他心中恼怒不已,却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度。“本王并未推赵小姐下水,此事定有误会。” 他从前对赵菀宁印象不佳,如今对赵菀宁却有了新的印象。
沧平的秋天虽然阳光和煦,但是终究无法抵消落水的寒冷,赵菀宁虽为女子却豁得出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身体也毫不顾及。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恼怒的背后,不仅是因为赵菀宁设计陷害自己,其实也有一丝对赵菀宁的怜惜,他有些恼她不爱惜身体。
赵澜却不依不饶,“三皇子,我妹妹好端端的怎会落水?若不是你所为,那又是何人?” 他的语气如此坚定,周围一些不明就里的观众本来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现下也开始认为是三皇子推了赵菀宁。
陈夫人和李夫人对故作姿态的林夫人和趾高气扬的刘夫人本就没有好感,巴不得赏花宴就此搞砸,此时倒是看起了热闹。陈夫人低声说道:“其实赵家小姐跌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三皇子本来是想拉她,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刘夫人附和道:“是啊,看三皇子如何收场,这两位都不是好惹的主。”
赵菀宁虚弱地斜倚在齐昭平怀里,脸色发白地对众人说道:“不怪三皇子,是我……咳咳咳……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咳咳咳……”她的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微微泛白,还轻轻打着哆嗦。水珠从她的下巴滴落,沿着脖颈缓缓流下,倒是有几分妩媚。
“安平王何不敢作敢当一些,道个歉便是了。”赵菀宁循着声音望去,原来是在众人夸赞萧景逸时率先站出来说她的诗更好的那位江湖侠客,
赵菀宁直觉此人不简单,没人会蠢到用故意唱反调的方式引起一个王爷的注意,她打算让自己的信鸽打探一下苏铭的真实身份。
一时激起千层浪,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现在真相未明,虽然有些人很想在赏花宴上得到萧景逸的垂青,但是推一个弱女子下水这件事着实有失风度,一时也没人站出来为萧景逸说话。
萧景逸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心中明白此时解释也无济于事,反而有欲盖弥彰之感,更让人怀疑赵菀宁落水与他有关。他微微皱眉,说道:“此事本王定会查个清楚,给赵小姐一个交代。”之后便带着随从和侍卫匆匆离开了赏花宴。
林妙然本想去看看赵菀宁的情况,却被林夫人拉住了。赵菀宁见目的已经达到,眨眨眼睛示意赵澜撤退,于是赵澜便抱着赵菀宁离开了赏花宴。齐昭平的马车便停在林宅门口,倒是又帮赵家兄妹省了一笔车马费。
萧景逸和赵菀宁分别离开后,林宅的后花园瞬间变得有些冷清,仿佛一场刚要展开的瑰美画卷被突兀地泼上了一盆冷水。
他们二人从诗词比选的环节便是全场的焦点,如今头彩之争又被赵菀宁落水事件掩盖,赏花宴的重点从谁的诗更好变成了三皇子究竟有没有推赵菀宁下水,精心筹备的赏花宴被搅得一团糟,完全偏离了林夫人的初衷。
林夫人本想借这个赏花宴扬眉吐气,彰显林家沧平之主的身位,笼络人心,向三皇子示好,顺便给女儿提供接近萧景逸培养感情的机会,如今全都泡了汤。尤其是赵菀宁,抢了本该属于林妙然的风头,
她心里已是十分恼怒,对赵家的嫉恨更多几分,脸色青白相间,挂着几分僵硬的笑容,当务之急是给这场闹剧收场,挽回一些颜面。
林夫人轻咳一声,试图稳住场面,但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今日之事,实乃意外。今日的赏花宴便到此为止,感谢大家前来捧场。” 她的声音虽然努力保持着镇定,但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慌乱,双手紧紧地绞着一方丝绸帕子,帕子上精美的绣纹都被揉得有些变形。
这场赏花宴恐怕要成为沧平茶余饭后的笑柄了,她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费力不讨好。
刘夫人虽然明面上唯林夫人马首是瞻,实际上心里正在幸灾乐祸地看着林夫人的窘态。对于屈居于林夫人之下,她一直是不服且不满的,毕竟县丞的政绩不也主要靠她刘家的税收,作为沧平首富的夫人,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应当至少和林夫人平起平坐。
她轻轻摇着手中的花鸟图团扇掩住嘴角,避免被看出扇面下扬起的唇角,她本以为林家一家独大已成定局,如今看来赵家兄妹倒可以带来转机。
众人听到林夫人的话,纷纷起身告辞。虽然他们神色如常装作无事发生,实际上心里却是各有想法,有人准备给三皇子送拜帖自荐门楣,有人却想着趁赵家低谷时期雪中送炭,日后万一赵家再崛起也能有些情分。
这场赏花宴的结局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一些人在离开时还低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言语中充满了对林夫人的不满和对赵菀宁的同情。
林夫人看着空空荡荡的后花园,这次赏花宴的闹剧将会对她的声誉产生很大的影响,她必须想办法挽回局面,否则林家在沧平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这厢赵菀宁回到赵宅后换上干净的衣服,脸色依然有些苍白。齐昭平担忧地看着她,说道:“菀宁,你为何要如此冒险?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他多少也能猜到安平王的用意,无非是在众人面前展示与自己关系匪浅,顺便让京城的太子对自己起些疑心,毕竟自己请令远驻崖州已令太子有些不满。
赵菀宁微微摇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扫下一片阴影,“我不能让三皇子挑明你的身份。你的身份如若刚才被公开,必然会引起各种不必要的猜测和流言蜚语,众口铄金,于你于我都有弊无利。”
齐昭平却是听出了赵菀宁的言下之意,都说女子易被男子的示好打动,可是这么多年,赵菀宁丝毫没有对他放下心防,始终与自己保持着朋友间礼貌的距离,他不由得心底泛起些许苦涩。
与此同时,萧景逸在落脚的客栈里也陷入了沉思。他的王府在崖州的州治所在地广陵城,这次来沧平除了接受林夫人的宴请,更是因为母妃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任务。经过多方打探,他倒是基本可以确定沧平林家是京城林家的分支。
赵尚书被贬后,正四品的刘侍郎其实是更名正言顺的代尚书人选,何况刘侍郎与刘贵妃本是同宗,于情于理都轮不到从四品的林侍郎。刘贵妃耳目聪慧,从蛛丝马迹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萧景逸故意犯错惹圣上不悦,表面上是被发配崖州做个闲散王爷,实际上是未雨绸缪,万一刘贵妃一朝失宠刘家能有另一条生路。
赏花宴他本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去看个乐子,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别人演戏的一环。赵菀宁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打乱他的计划,这个女子的随机应变和心狠倒有些让他刮目相看。此时他意识到,赵菀宁可能会成为他在崖州布局的一个变数。
“影子夜枭可在?” 萧景逸轻轻扣着茶盏,当下有了主意。
“回主上,四哥出任务未归。”无人知道一直随萧景逸出入各种场合的玄霜其实是他的暗卫,看起来与寻常的侍卫无异,实际上是刘家从小培养的死士,如果不做侍卫,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那便让墨羽去吧,查查赵菀宁和齐昭平的底细。” 萧景逸命令道。
“遵命。” 玄霜领命而去。
天色缓缓沉寂下来,原本明亮的天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拉上了一层深色的帷幕。暮色宛如一幅巨大的画卷,由远及近,渐次铺开,天边那一抹橙色的晚霞逐渐加深为深沉的蓝灰色。整个世界仿佛被这浓郁的暮色所笼罩,陷入一种静谧而神秘的氛围之中。
赵菀宁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已有了盘算。她以今日不慎着凉,身体不适需早些休息为由,巧妙地将赵澜和齐昭平支开。她眼神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让人毫不怀疑她确实需要休息。赵澜和齐昭平虽然心中担忧,却也不好再打扰,只能嘱咐她好好休息。
待他们走后,赵菀宁立刻行动起来,丝毫看不出身体的虚弱。她从衣柜的最深处拿出来一个上锁的储物箱,从中取出一身黑色的夜行服,熟练地将整个人完全包裹在宽大的黑袍中。接着,她将自己的头发仔细地束起,戴上一顶宽边帷帽,将她的面容遮去了大半。此刻的她已经完全与平日判若两人,让人难以辨认。
当夜色如浓墨般完全黑透之际,赵菀宁仿佛一道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悄然出了门。
她倒要看看,萧景逸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来沧平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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