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书生袍的清俊青年满脸怒气地越过赵梓熙两人，一言不发地冲着村口方向快步离开了。
赵梓熙看着剩下的另一个，看来这个瘦弱些的青年就是屋子的主人，传说中吸引了婉娘的穷渔夫沈深了。
沈深的样子很狼狈，头发有些散乱，衣服领子也都是皱褶，尽管如此，他还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赵梓熙二人，询问来意。
赵梓熙踌躇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沿用之前虞扶雪的借口说探亲，又怕掌握的信息太少被戳穿。倒是沈深看赵梓熙久久不语，主动温和地开口：“二位是为林小姐的事来的吗？”
赵梓熙扬了扬眉，沈深居然第一反应是林小姐，而不是婉娘，莫非真如林大人所说，一切之事都是林小姐看上了沈深之后闹脾气？
沈深打开柴门，将两人让进屋内：“来者是客，二位恐怕也是林小姐的朋友。”
也？莫非刚才的清俊书生是林小姐的朋友？
“刚才来的唐公子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我也已经再三解释，我真的不认识林小姐。”
赵梓熙皱了皱眉：“那婉娘呢？你认识婉娘吗？”
沈深用布巾擦了擦桌子和椅面，又自己洗过手，给两人倒好茶，茶碗里不是什么昂贵的好茶叶，只是农家爱喝的苦丁茶，夏天喝来解暑的。现在大冬天的，哪怕是在村里，但凡家里条件稍好的早就换了别的茶叶。
“你们说的可是南门巷子里馄饨摊的女老板程婉娘？”
“正是她，其实我们是为她来的，上个月她失踪了，有人看见她失踪前去找过你。”这消息来自于能干的乔叙，昨晚将相关的卷宗全部整理好放在她案头，她认真研读了一晚上。
程婉娘的确是失踪了，但没有人见过她去找沈深，赵梓熙这么说，不过是试探沈深。
沈深皱了皱眉：“她失踪了？”
“我经常到南门巷的馄饨摊吃她家的大馄饨，她家用料比别家实在，个个馄饨皮薄肉多，内子曾经很爱吃，我也几乎是每个月都会抽时间去吃。但我已经两个月不曾去了，很抱歉，我不知道她失踪的事。”
“你为什么忽然不去馄饨摊了？”
沈深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点事……不方便再去了。”
“什么事呢？婉娘已经失踪一个月了，我们很担心她，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请务必告诉我们。”
沈深沉默了一会儿，“说来也是有些难为情，其实是在下平素言行可能让婉娘有些误会，两个月前，她和我表达了好感。”
咦？
“所以你就不去馄饨摊了……这……可有证据？”
沈深涨红了脸：“这般哪能有什么证据？都是女子私隐，不好对外乱说的。”
一直没说话的虞扶雪微微一笑：“进来这么久，怎么没见尊夫人？”
沈深的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神色也恢复沉静：“内子……已经去侍奉河神多年了。”
“……侍奉河神？”
“是的，七年前，内子去河边浣衣的时候，不慎失足落水，那年河水涨潮，她水性不好……”
死了，沈深之妻郑宝儿竟然已经去世七年。
那哪还会有什么正妻原配嫉恨丈夫在外面的小三，图谋害死她呢？
林小姐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提及了沈深的亡妻，沈深一双俊眉皱在一起，表情很难过。
“抱歉，是我们冒昧了，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是我太脆弱了。”
“惭愧，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七年，可我老是有一种错觉，就像她还在一样，我感觉这屋子里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说着，沈深轻轻用袖子挡了一下眼睛。“客人们既然来了，留下一起吃顿午饭吧。”
“也没什么好吃的，只有面条，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赵梓熙本来有点不好意思，想要婉拒离开，但是沈深的态度很真诚，赵梓熙又想多多找线索，所以就索性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沈深转身进了厨房忙活，他的动作很熟练，的确是一副妻子去世独居多年的架势。“你们要是等得无聊，可以去院子里转转，不是我吹，我家的院子是村里弄得最漂亮的，宝儿还在的时候喜欢侍弄花草，她去后，我就学起来，把院子里的景致维护了下来。”
赵梓熙依言走进了院子，虞扶雪兴趣缺缺还是坐在原位托着腮帮子神游天外，赵梓熙就一个人过去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沈家的院子果然很好看，院子虽不大，却用木头打了一副葡萄架子，让藤蔓顺着架子生长，旁边还种了一棵石榴树，一棵桂花树，虽然不是什么观赏类的昂贵花朵，都是些农家普通常见的植物，但都长得健康自然，错落有致，看得出来，侍弄院子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院子的另一面用茅草盖了个小棚子，里面晾着一整面墙的面具。这种面具很精巧，上面覆盖着一颗颗细小鳞片一样的材料，看似是灰黑色的，但是在阳光下，却会映出斑斓的光晕。
厨房的窗口正对着这个棚子，沈深一边下面条一边在里面搭话：“客人看的是我们村子的特产工艺品，鱼鳞面具。”
“这是河神大人的恩赐，正是河神大人托梦教给了我们鱼鳞面具的做法，我们村子才逐渐富裕起来。”
原来这面具上的材料真是鱼鳞，这些面具看上去精致华丽，河神村的人真是心灵手巧。
看了一会儿面具，也许是面具的花样过于华丽，赵梓熙总感觉有些头晕。
院子里还有一口井，旁边架着一座小秋千，看着清新雅致，不乏野趣。赵梓熙于是走近秋千，想要坐上去荡一会儿，结果人还没走到，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错，人软下来，几乎就要栽进那口井里。
这时候，赵梓熙忽然胳膊上一痛，一个机灵清醒过来，用力往相反方向一蹬，这才安全倒在地面上。赵梓熙惊魂未定地起身，袖子里忽然再次一烫，虞扶雪给的红纸人一下子顺着滑出来飘进了井里。
赵梓熙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红纸人悠悠落进井底。屋外的阳光渐渐偏移，在面具墙上落下一片阴影。
“客人，饭烧好了，来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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