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杳病了,扛了几天后开始发烧。
她妈着急坏了,找了县城知名的大夫来看。大夫说得打针,从随身的医疗箱里拿出一个注射器,她妈没见过这物什,看着尖锐的针尖捂着心口连连摇头。于是就近换了个郎中,把脉配药,折腾了一上午。
药熬好是沉梦端上来的,陆杳生病这几天她日日想来看都被王妈拦下了,怕她过了病气传给老爷,直到老爷出远门,她才终于能来。
陆杳正坐在床上看书,外文的,她也看不太懂,纯粹让自己不那么无聊罢了。躺了几天,新烫的头发没打理,野蛮生长似藤蔓。说来奇怪,生的不是什么大病,她却心神不宁,老有一种怪异的冲动挤压在心口,让她喘不上气。
门扉轻启,沉梦进来了。
“你瘦了。”沉梦打趣,她把药放好,端了个小板凳坐在近旁等药冷。
“可不是。”陆杳笑,她烧得迷迷糊糊,却听见了沉梦和王妈的对话,知道是王妈拦着她才一直不能上来,并不怪她,反而担心地让她走远些。
沉梦摇头,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放心,总想来看看。好不容易上来了,也不能就这样走。非要看你把这碗苦药喝下去,知道了生病会吃苦才好。”
陆杳仰天哀叹,她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不愿看病就是不乐意吃那些哭啦吧唧的药。可沉梦已经把药端到她嘴边了,她拒绝不得,一口闷了,伸长舌头做了个鬼脸。下一秒,一股酸甜味充斥口腔,是沉梦给她嘴里塞了颗话梅糖。
“嘘。别让王妈知道。”沉梦说着,将掖在衣服侧边的手帕扯下,轻绕在指尖拭去陆杳唇畔的药渍。
悬在屋檐下的风铃摇摆,陆杳觉得嘴里的糖甜得过分了。她定在原处,凝望沉梦,品味这股甜。沉梦的侧脸被午后的光照得明亮白皙,面颊上绒绒的细毛萌发着生命力,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掀开被子光脚跑下来。
沉梦伸手去拦。
陆杳浑然忘了自己高烧不退,踏着木地板哒哒地躲开沉梦的臂弯,“我有个好东西给你。”她打开梳妆台的匣子,取出一个沉香木的盒子。
锁扣咔哒一声打开,陆杳将一个物件握在手心,献宝似的伸到沉梦面前。
“是什么?”沉梦问。
陆杳打定主意了要把神秘主义贯彻到底,不言语,把沉梦推到窗边,树影婆娑间,一串珍珠项链如清泉散落的水珠从指缝流下,盈盈闪光。
沉梦屏息欣赏。风吹动树叶,光影在洁白之间流转,焕发柔和安定的光芒。
“真好看。”沉梦喃喃。她小时候见过珍珠,河蚌产的,远不及这串里的任何一颗饱满光泽。
“送给你的。”陆杳从身后给沉梦戴上,她的鼻息打在沉梦后脖颈,沉梦悄然战栗。
沉梦穿了件莓红的衫子,珍珠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衫子的艳俗,让她嫣红的唇和微醺的面如春日新发的花蕾一般圣洁明快。
两人凑在镜子前左看右看,都觉得极好。镜子中的沉梦却突然从欢欣中惊醒,笑意凝固在唇畔,反手要解开项链。
“不喜欢?”陆杳看她摘得困难,伸手去帮她。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项链摘下,沉梦捧还。她勉力维持笑意,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平和。
陆杳却不接,她坐在梳妆台的椅子上,仰脸看镜子里的故作无所谓的沉梦,问她:“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沉梦无言,她不想违心,却又不想让陆杳为难。南洋珍珠难得,她不过是个无所出的妾室,无法心安理得地收下未出阁小姐如此丰厚的馈赠。
“你怕我妈说?还是怕我爹会责怪你?”陆杳不傻,心里略能猜到些。
沉梦咬唇,双手还保持着递上的动作,“都有。主要是这东西稀罕,我不配。”
“什么配不配的,你不收就是它不配。”陆杳反手打翻了那串珍珠,两人的手指崩在珠串的两端,陆杳一发力,串珠的细绳崩断,浑圆的珠子滚了一地,噼里啪啦,在木质地板上跳跃舞动。
“怎么了?”王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随后是上楼的脚步声。
沉梦赶紧蹲下身去捡拾。
“怎么了这是?”王妈推门而入,险些滑到,一瞅脚底竟是颗珍珠。
陆杳抱手,从椅子上起身,三两步跑到床上抱着薄毯翻身一声不吭。
沉梦则一颗一颗的收拾残局,有几个珠子蹦到了角落,她够了好久才终于集齐。
珍珠汇集在小盒中,沉梦临走时说:“我把它们搁这儿了,你别忘了收。”
陆杳听见了,她却装作睡着了,抱着被褥,觉得头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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