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青山农科所的旧址,沈听野和程垦踩着露水走进这片荒废多年的土地。杂草丛生的试验田里,几只麻雀被他们的脚步声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
这片荒废的土地上杂草丛生,砖墙斑驳,唯有那块锈迹斑斑的“试验田”牌子还倔强地立着,仿佛在等待谁的归来。
程垦弯腰拨开杂草,指尖触到泥土的瞬间,仿佛听见了岁月的回声。二十年前,他的母亲和沈听野的父亲曾在这里埋下希望,如今轮到他们来延续这份未竟的约定。
程垦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杂草,露出下面干裂的土壤。"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他皱了皱眉,抓起一把土在掌心捻开,"板结得太厉害了。"
程垦又从背包里取出测量仪器,蹲在沈听野身边:"pH值6.8,有机质含量不足1%。"他抬头望向远处斑驳的围墙,"当年他们是怎么在这样的土地上种出抗旱稻的?"
"靠执着吧。"沈听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程垦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沈听野恍惚间看到了照片里年轻时的程母。
“土壤的酸碱度需要重新调整。”程垦抓了一把土在掌心捻开,眉头微蹙,“这些年没人打理,养分流失了不少。”
沈听野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那是他们从老梨树下挖出的稻种。种子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沉睡多年的精灵终于等到了苏醒的时刻。
“我妈说过,这些种子最怕急功近利。”程垦的声音很轻,“得先让土地记住它们。”
沈听野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笑了:“你皱眉的样子,和照片里的程姨一模一样。”
程垦怔了怔,耳根微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避开话题。他伸手拂去沈听野肩上的草屑,低声道:“今天先把田埂修好,明天去镇上买有机肥。”
两人默契地分工,一个清理杂草,一个翻整土地。豆苗儿放学后也跑来帮忙,小家伙抱着水壶跟在程垦身后,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程叔,这种子真的能活吗?都那么多年了……”
程垦揉了揉他的脑袋,目光落在远处忙碌的沈听野身上:“只要有人愿意等,再久的种子也会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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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田的工作并不顺利。连续三天的暴雨冲垮了刚修好的田垄,积水淹没了大半种子。程垦整日整夜地守在田边,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
沈听野找到他时,已经是第五个夜晚。月光下,程垦的身影孤独地立在田埂上,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烟头。
"回去吧,"沈听野轻声说,"明天再重新来过。"
程垦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在想,我妈当年是不是也这样,一次次看着希望破灭,又一次次重新开始。"
沈听野走到他身边,发现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他伸手想碰程垦的脸,却被躲开了。
"听野,"程垦突然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只是在重复他们的悲剧?"
夜风拂过稻田,带着初秋的凉意。沈听野沉默了很久,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那是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
"你看这里,"他翻到折角的一页,"1996年3月17日,北方试验田遭遇冰雹,全部秧苗损毁。父亲写道:阿云说得对,有些事不是努力就一定有结果,但不努力一定什么都没有。"
程垦的手指微微发抖。沈听野继续往后翻:"1997年,他终于成功了。这一页写着:阿云,种子活了,可惜不能亲口告诉你。"
月光下,两颗泪珠从程垦眼中滚落,砸在泛黄的纸页上。沈听野轻轻抱住他:"我们不是他们,程垦。我们可以选择不一样的结局。"
“听野。”程垦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说……我们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自己?”
沈听野合上笔记本,走到他面前。月光从天上散落下来,程垦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不安。
“你仍然在害怕我们只是在重复他们的故事,对吗?”沈听野轻声问。
程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否认。他摊开掌心,露出那枚一直随身携带的抗抑郁药片:“我妈临走前……把药瓶塞给我,说‘别像妈妈一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我连怎么爱一个人,都是跟她学的沉默。”
沈听野心脏猛地一缩。他握住程垦的手,将药片轻轻包进他的掌心:“但你比我勇敢。”
“什么?”
“你明明害怕,还是选择和我一起种这些稻子。”沈听野捧起他的脸,“程垦,沉默不是遗传,爱才是。”
程垦的呼吸骤然急促,眼眶通红。沈听野重新翻开那本破旧的日记——那是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最后一页写着:“有些缘分是土地给的,但爱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夜风拂过窗棂,程垦终于低下头,额头抵住沈听野的肩膀:“……对不起,这些天我一直在躲。”
“我知道。”沈听野环住他的腰,“但你看,稻种还没放弃,我们凭什么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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