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露水还挂在稻叶上时,程垦就已经站在了村口的公告栏前。他粗糙的手指抚过木板上前一天被撕剩的纸角,从怀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红纸。纸上的毛笔字是他昨晚熬到半夜写的——"程垦与沈听野,十月十八日大婚,诚邀见证"。
"第三张了。"身后传来沈听野的声音。他披着外套走来,手里端着热茶,"李家的人又撕了?"
程垦接过茶杯,热气在晨雾中氤氲。"嗯。"他简短地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图钉,将红纸重新钉上。钉子深深扎进木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你打算贴到什么时候?"
"贴到他们撕不动为止。"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重复。程垦的固执像他培育的稻种一样,在偏见的风雨中顽强生长。第五天清晨,他们发现公告栏上除了他们的喜讯,还多了一张匿名纸条:"不知羞耻!"程垦看都没看,直接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田沟。
公告栏上的大字报被撕了一次又一次。
程垦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拿着新写好的结婚启事,踩着晨露走到村口,在公告栏上重新贴好。他动作干脆利落,像在完成某种仪式。有时候,他刚贴完,就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正等着他离开后再撕。
但他不在乎。
第六天清晨,沈听野跟着他一起去了。两人并肩站在公告栏前,沈听野伸手抚平红纸的边角,低声问:“他们要是撕一辈子,你就贴一辈子?”
程垦从口袋里摸出图钉,用力按进木板,声音平静:“嗯。”
沈听野笑了,没再说话。
.........
谣言越传越离谱。有人说他们结婚会触怒山神,明年肯定闹旱灾;还有人说两个男人在一起,迟早遭报应。
最恶毒的是李家儿子,他在集市上逢人就讲:“程垦和沈听野这是要绝后啊!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都敢坏,等着天打雷劈吧!”
结果三天后,李家儿子在自家地里打农药时操作不当,直接吸入了剧毒药雾,当场倒地抽搐,口吐白沫。周围村民吓得手足无措,没人敢靠近——那农药沾上皮肤都会溃烂,谁敢碰他?
程垦正好路过。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家儿子,二话不说脱下外套裹住手,一把将人扛起来,直奔镇卫生院。
“农药中毒!洗胃!快!”他浑身是汗,声音沙哑,手臂和脖颈因为接触农药而泛起一片红疹。
镇卫生院条件有限,医生手忙脚乱地灌肥皂水催吐,可李家儿子已经瞳孔涣散,呼吸微弱。
“送县医院!现在!”程垦直接把人背起来,冲向自己的小货车。
那天,程垦闯了三个红灯,一路飙到县医院。李家儿子被推进急救室时,医生摇头说:“再晚十分钟,人就没了。”
李家老两口赶到医院时,程垦正坐在走廊长椅上,手臂上的红疹已经起了水泡,护士正给他涂药。
李婶“扑通”一声跪下了,哭得语无伦次:“程垦啊……我们对不起你……”
"孩子,我们李家对不起你啊......"李老汉颤抖的手里攥着那张被撕过三次的喜帖,"这婚事,我们全家都去!"
程垦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第二天,李家儿子脱离危险,而“程垦救仇人”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青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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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会召开村民大会,讨论“特殊婚姻管理费”的事。
会议室里挤满了人,空气闷热浑浊。镇长咳嗽一声,刚要开口,李家老两口突然站起来,李叔哑着嗓子说:“那笔钱,我们家出!”
全场哗然。
程垦坐在角落,神色平静。
轮到发言时,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我和听野种的稻子,养活了半个镇的孩子上学。”
“我们建的电商基地,让乡亲们的收入翻了一倍。”
“现在,我们只想结个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碍着谁了?”
会议室鸦雀无声。
当程垦用行动对抗偏见时,沈听野选择了另一种方式——让所有人看见真相。
他开通了“我们的婚事”直播专栏,镜头对准他们的日常生活:
程垦弯腰插秧时汗湿的脊背;两人一起教豆苗儿写作业;深夜挤在厨房里煮宵夜,程垦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说“盐放多了”……
没有夸张的表演,只有琐碎真实的温情。
直播间起初涌进大量恶意评论:
“恶心!伤风败俗!”
“两个男人在一起要遭天谴的!”
沈听野看到后,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着拿起一块雕刻成闪电形状的木工艺品:“说我们遭天谴的网友,这款‘雷劈木’摆件打八折,辟邪保平安——当然,我俩暂时还没被劈。”
弹幕瞬间笑疯,销量暴涨。
周叙白蹲在镜头外竖大拇指:“绝了!黑粉变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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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大的转折来自县农科所。
沈听野亲自去请了农科所的袁教授——那位曾和程垦一起改良抗旱稻的老专家。
袁教授二话不说答应了证婚:“程垦培育的新稻种,让全县每亩增收300斤,这样的年轻人,结个婚怎么了?”
他甚至在直播里拿出数据:“有人说他们触怒土地公?笑话!他们种的稻子,产量比拜了十年土地公的还高!”
科学数据砸下来,谣言不攻自破。
婚礼前一周,预定好的露天场地再次被临时取消。
这次的理由更荒唐:“天气预警,可能下雨。”
程垦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冷笑一声,直接给县气象局打电话。对方明确表示:“未来一周全是晴天。”
当晚,程垦拎着铁锹去了那块空地。
沈听野找到他时,男人正独自清理着碎石杂草,后背的衬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
“你干嘛呢?”沈听野递过水壶。
程垦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自己搭台子。”
他指了指堆在旁边的木材和红布:“我问过了,这块地是集体财产,只要不破坏,谁都能用。”
沈听野眼眶一热,抄起另一把铁锹:“一起。”
月光下,两个身影忙碌到深夜。豆苗儿偷偷跑来,抱着小枕头蹲在旁边看;周叙白扛着摄像机记录;连李家儿子都拄着拐杖来帮忙递钉子。
凌晨三点,一座简陋却结实的婚礼台初具雏形,四周挂满乡亲们悄悄送来的红灯笼。
程垦站在台中央,伸手拉过沈听野。
没有宾客,没有音乐,只有夜风拂过稻浪的沙沙声。
“预演一下。”程垦低声说,然后吻住了他。
远处,几束手电光晃了晃又迅速熄灭——那是偷偷来看的村民,最终选择在黑暗中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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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公告栏上的结婚启事完好无损。
红纸下方,多了一行稚嫩的铅笔字:
“祝程叔沈哥百年好合。——豆苗儿”
无人再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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