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柯婕！！！我完了！！！”米若坐在楼下的台阶上哭天抢地，又怕扰民或让楼上听见动静，尽量压低嗓音，但仍是抑制不住，发出像气球撒了气的哀嚎。
“有病就去治米若！！”李柯婕那边发出兵荒马乱的响声，“我刚他妈落地！”
“我真完了，我傍不上新的了。”米若梗着嗓音，随后抑制不住的拉长音调，“他说他是直男——”
“你他妈你不是……”李柯婕停了手里的动静，“你基佬啊！”
“我也是才知道……”米若偏题，“就你在的那天晚上才知道。”
“我靠，我给你吓弯了都。”
“不是，能不能先管管我的死活啊！”米若吸吸鼻子，“真没办法了，帮帮我。”
“好了，你说吧。”柯婕似乎在哪里坐下。
“就是，我邻居，人特别好……”米若尝试措辞，但被柯婕劈头盖脸抢了话。
“所以你为了赖上人家要和人家搞基但是人家说自己是直男？”
“啊——”米若崩溃，又嚎。
“行，行，你继续说。”
“不是，一开始我是觉得，他人温柔，工作又好，不管是什么关系，估计都能安安稳稳的。”米若解释，“但是我发现我喜欢他！”
“那不还是……好了停你别嚎，我知道了，你想和人更进一步？你干嘛了人家告诉你他是直男？”
“我……”米若想了想觉得自己没干嘛，“我抱他了。”
“你他妈耍流氓啊！”
“我不抱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米若的声音弱小无助，但发言胆大包天，“你知道怎么能把他掰弯吗？”
“……”柯婕短暂沉默，似乎觉得这很不道德，但还是从可能性的源头出发分析，“他对你是什么态度？你自己觉得有没有掰弯的可能？”
“嗯……他对我好。”
米若发现没办法用一句两句概括苗笙对自己做的事，但他觉得，自己的心是一块干燥的海绵，苗笙像一个菩萨一样，每次都用柳叶撒点玉净瓶里的甘露，直到现在他居然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因此而变得沉甸甸。
“咦惹，你别唧唧歪歪的我不习惯。”柯婕打断他脑中的海绵论，“我是问你骚扰他的时候他什么态度。”
“哦，他脸好红。不过后面他说自己干什么都容易脸红。”米若老实回答，“呃还有就是刚刚我问能不能亲他……他让我保守点。”
“你他妈……”
米若以为柯婕又要骂他。
“你问个鸡毛啊，直接亲不行吗？”
“你才耍流氓吧！！！”
李柯婕认认真真嗯了一阵，然后回：“我觉得，在你这种有点不要脸的情况下，他既没打你也没骂你，是不是还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了？”
“嗯。我们还一起看电影了。”
“你……”柯婕恨铁不成钢，但小树毕竟不能一夜成材，“有戏，有戏。你想想他都什么时候脸红，多来点那种时候。最不济，勾引勾引他，看看他啥反应。我草，你之前还说看你本事呢，你就这本事。”
“我当时就是想直接表白然后赖着他，但是现在我怕他恐同，更不理我了。”米若像个解释作业为什么没带的小孩，但实则根本就没写。
随后他又郑重地向老师请教：“男的咋勾引。”
“我他妈哪知道！！！！”
苗笙站在一家新媒体公司门前。一个小时之前米若给他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帮忙送点东西。东西忘在家里了，但不太适合叫跑腿，碰巧苗笙又休息。
苗笙闷了自己一晚上，心情并没有好转。他有点后悔自己口不择言说的那句谎言，一个是他真的没有经验，另一个是，哪怕以后以朋友的身份，也是要相处下去的，不该这样不真诚。但以后又绝对不会有一个时机，能让他解释清楚这句话，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因此苗笙更烦了。但这不耽误他日行一善。
“什么东西啊？”
“啊！你答应了？太感谢了！我家钥匙在门框上面，东西是衣柜顶上的那缸金鱼。非常感谢！”
苗笙首先想让这个人听一下自己说的话，“金鱼在衣柜顶上”有多诡异，其次他不知道什么工作需要一缸金鱼，而这个人居然还能把这么新鲜的工作内容忘在家。
于是他就抱着一缸金鱼出现在这里。
这个新媒体公司似乎是个有点年头的商业门头，玻璃门一推进去的走廊居然是个外包出去的便利店，有个老头守在门口卖玉米。
苗笙迟疑地往里迈进，走廊脏兮兮的，又逼仄，尽头有吵嚷声。苗笙走到头，吵嚷声来自一个较大的敞着门的房间，乱七八糟的道具戏服丢了一地，还有几个人在蹲着扒拉。房间没有地方站，他们就直接踩在戏服上。出了房间，右侧有个伸上去的窄小楼梯，楼梯扶手上贴着一张纸写着“摄影棚”。
米若就让自己到摄影棚来找他。
苗笙抱紧手里的鱼缸上了楼梯。
一上去的空间比较一目了然，但人挤人异常混乱，大多是牵绳拉线搬道具的大老爷们，几乎都叼着烟。几个大灯架对着的地方就是摄影台，此时正有一个衣着清凉的女演员正摆着姿势拍摄，摄影师的喊声自七嘴八舌中稍高分贝地脱出，闪光灯发出砰的闷响。
苗笙不敢多看，在人群中巴望着米若。摄影台旁的一个小隔间突然打开门，米若走出来，招呼着苗笙。
“你这装扮……”苗笙越走近越目瞪口呆。
米若整体妆造可以称得上不伦不类，他戴了类似古风装扮的假发套，但并不贴合，显得原本优越的三庭五眼十分不成比例。说是古风，但妆面又是当下流行的网红妆，尤其是米若长相偏硬，却画了两对强行凸显柔弱的大卧蚕。
米若先接过苗笙手里的鱼缸，放在窄小的化妆台上，对他能来又表示了一遍感谢。然而还没等继续说什么，旁边急匆匆来了一个女生，让他赶紧换衣服，说下个可能是他。
“哦，行，拿过来我在这换吧。”米若应了声，女生就小跑去拿衣服，他就抓紧时间和苗笙闲聊，“怎么样？第一次见我长头发吧？”
“嗯。嗯。”苗笙想说不怎么样，他其实看过了米若之前拍的古装戏，虽然又是打酱油的戏份，但造型要好得多，角色也很有灵气，“你今天拍什么呢？”
“广告。”米若简短地回了两个字，就忙不迭接过女生送来的衣服。苗笙感觉刚刚在楼下不知道谁的脚底下可能见过，一套颜色鲜艳但塑料质感，外形勉强称得上是盔甲的衣服。他的喉咙上下涌动了下。
米若走到角落背对着人，哗啦一声脱掉外套，光着膀子就把戏服往身上穿。苗笙哎一声，“你要不穿个内衬再套。”
米若低头拉拉链，声音闷闷传来，“这个衣服没法穿。”拉好了，他转过来，“你看！”
苗笙只想闭眼。背面还称得上齐整的衣服，正面莫名其妙被掏了个洞，腹肌胸肌全都外露，偏偏肩膀上的盾片延伸下来，把两个敏感部位遮住。
结合外面类似装扮的女演员，苗笙不懂也得懂了。这个广告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广告，应该是会出现在那些莫名其妙网站的右下角，闪烁辣眼，还点不掉的擦边页游。
米若朝他小跑回来，一跑动这个衣服的洞就会漏的更多。“我肌肉怎么样？”他反而兴致勃勃地向他展示。
苗笙承认很诱人，眼前晃动的一片线条流畅，光泽明显，对于被荷尔蒙控制的人来说是一个大杀器。
但现在他就是提不起兴致。因为他总觉得，米若的广告形象应该出现在商场，地铁，干净明亮的巨屏地广，而不是在那种页游。
“小苗？”米若见他皱着眉头，有些小心地问，“你不喜欢？”
苗笙只好违心地冲他笑笑：“很帅。超级帅。身材不错。”
米若不傻，知道苗笙的笑很勉强，立即就变得蔫蔫的。门外摄影师又扯着嗓子喊：“男演员！男演员！”，他就蔫头蔫脑拿了道具刀走出去。
苗笙也跟出去看他拍摄。
米若的拍摄状态在一进台子就迅速调整好了。他调动面部表情，做出最符合角色的神态，同时变换着姿势动作，能看出些有武打功底的痕迹。但糟糕的造型仍让他的表情一塌糊涂，摄像机也只会由下及上地擦过那些裸露的部位。
苗笙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皱着皱着就抑制不住有些难过地下垂。
“卧槽，这男的可长得够丑的。”旁边一个斜倚在门框上的胖男跟同伴吐槽。苗笙深深看了他一眼。
“昂，就这，听说还正剧演员呢。”同伴附和。
“正剧演员？不贵吗？随便叫一个网红来不比这个强。”胖男鄙夷。
“哈哈哈贵什么贵，就是个噱头。经纪人拿来资源置换的，根本没要一分钱。”同伴嘲笑，“吹得天花乱坠，换走一个游戏开屏大推广给他带的另一个女的了。我现在感觉亏死了都！”
二手烟伴随着糟烂的笑声徐徐飘过来，逼得苗笙喘不过气。他再也忍不住，转头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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