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变故

冬日的寒风在充实劳作、宁静生活中过去了,转眼间,某个静谧傍晚迎来了春日的第一场细雨。

阿加莎正梳理着莉莉丝血橙色的长发,编成一股简单又美观的麻花辫。而莉莉丝则拿着小刀削着木头,给阿莱西做一把木剑。阿莱西则给已经成型的小盾牌刷上薄薄的油,他对此爱不释手,觉得自己离战神阿瑞斯又近了一步。

经过三个虔诚信徒的熏陶,莉莉丝也对他们的信仰的神有所了解。阿莱西最崇拜的战神阿瑞斯,是神话中众神之王宙斯以及天后赫拉的儿子,希腊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是力量和权力的化身,好战嗜血。

在莉莉丝看来,希腊众神大部分性格恶劣、吵吵闹闹,除了“神明”这一身份,他们似乎与人类有相同的性格和弱点。但也因如此,她倒觉得他们形象鲜明、摇曳多姿,比别的神话的神明要生动许多。

他们的父亲斯蒂文正在屋外饲养家畜,他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他是个勤劳务实的人,完全闲不下来,这一点在他女儿阿加莎身上也有体现。

夜幕降临,莉莉丝做好了手中的木剑,递给了阿莱西。他兴奋地结果木剑,道:“谢谢莉莉丝姐姐!”

然后他放下木盾,决定先给木剑上油。

“莉莉丝,春天要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阿加莎问,她眼中有了一丝伤感,显然不太舍得莉莉丝。听到这话,阿莱西停下手中的活,也看向莉莉丝。

莉莉丝看出来,安慰道:“离开不代表永别,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嗯,一定。”阿加莎眼中的伤感散去,她本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

忽然,莉莉丝面容严肃起来,她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怎么了?”阿加莎看向周围。

门外响起杂乱的马蹄声,阿加莎听到了肉铺老板和他妻子的咒骂和尖叫。刀剑等冷兵器的冰冷声音传来,人群哄逃叫喊、火焰燃烧起来,阿加莎马上明白可能是强盗或别的入侵者。

她跑到门前,父亲还在外面!她打开一条缝,赫然发现了倒地的父亲,他身下有一大团血迹。

“爸爸!”她开门冲了出去,扑到了斯蒂文身上,他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望着夜空,但已经失去了光亮,他已经死了。

莉莉丝和阿莱西也追了出去,他们心中萌生了一种不适的荒谬感,明明斯蒂文撑过了寒冬、病情好转,就在刚刚他还自言自语担心牲畜幼崽们淋雨,要到院子看看。而现在他就被谋杀,永别了这个世界。

她往外看去,街道上披着红衣、穿着盔甲的士兵四处烧杀抢掠,手中的短剑刺入手无寸铁的村民的胸膛,沾上了血色。也许是场面过于血腥,温柔纤细的春雨也逃离了此地,空气中尽是烧焦和血腥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士兵为什么要屠杀村民?莉莉丝无言看着。

突然,两个身着盔甲、手持短剑的士兵闯进院子,看见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孩,便肆无忌惮地走上前来,喜形于色。

“是罗马人!”阿莱西惊惧地说。

“两个女人?我们一人一个,我要这个年轻的。”一个罗马士兵开口。

阿加莎擦去眼泪,瞪着这两个士兵。

“你们要干什么!”阿莱西举起木剑挡在了两个姐姐身前,他身高甚至才到阿加莎腰部。

两个人高马大的士兵相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嘲笑着阿莱西的自不量力。其中一个士兵把手伸向阿莱西,阿莱西将木剑尖端刺向士兵**的手臂,引得他吃痛地叫了一声,阿莱西又趁机往前一冲,推倒了他。

“臭小鬼,找死!”被推倒的士兵站了起来,拔出了短剑,刺向阿莱西。

“阿莱西!”阿加莎失声喊道。

“住手!”莉莉丝眼中猩红显现,士兵不觉放下了手中的剑。

马蹄声从村庄内传来,停在了院前,其上的长官喊道:“所有士兵,停止屠杀!带上这些奴隶们,我们要赶路了!”

三人被推搡着赶到人群中,曾经面容和蔼的村民们,如今脸上都是恐惧、悲伤。

接着女人、孩童被粗暴地推入木车上的笼子中,强壮的男人则被赶到笼子前面,负责拉车。莉莉丝护着阿加莎和阿莱西,他们俩颤抖着,不断低声向信仰的神明祈祷。她悄然使用了魔法,使他人潜意识忽略自己以及阿加莎、阿莱西。

黑暗彻底笼罩大地,队伍停了下来,篝火在周围响起。罗马士兵的醉话欢笑、牢笼里奴隶的低泣以及不远处人的惊叫哀嚎混杂着。

阿加莎看到,一些士兵们围住笼子,将奴隶们都赶了下来,然后像挑选货物一样把他们带到不远处的树林中,他们中大部分是女人。

她将自己缩进了莉莉丝的怀中,看到了躺在莉莉丝另一侧怀中的阿莱西。他在黑暗中无声看着她,她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发,仿佛那样就能驱散两人心中的恐惧。

而他们之间,莉莉丝已经安然入睡了。阿加莎不禁想,这生死一刻,莉莉丝为什么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不能影响她。

忽然,几个罗马士兵来到了这个牢笼,他们隔着栅栏,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牢笼里的人。阿加莎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脸埋在莉莉丝身上。幸运的是,她很快便听到那群士兵走远了。

一阵喧哗传来,似乎是有人试图逃跑。但是很快,阿加莎就听到刀刃尖锐的声音,以及声声惨叫。最后,惨叫变成了依稀的呜咽声,像一只正在流血死去的小狗。

夜色越来越深,寒风中,阿加莎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进入了不安的梦魇中。一晚上,她频频惊醒,然后发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

她出神地看着逐渐火红的天,太阳依旧照常升起。温暖的光线轻松穿过栅栏,照在身处牢笼中的她的脸上,同时也照在了那群可恶的罗马士兵身上。

他们蠕动起来,在长官的呵斥声中苏醒了,很快他们列好队伍,这个由人、马、奴隶绵延组成的长线,再次向未知的方向前进。

莉莉丝是被阿加莎叫醒的,她一睁眼,便被傍山而立的宏伟建筑吸引了。这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剧场,有四层高。二三层密集环绕的拱门中,伫立着一个个昂首挺胸的人形雕塑。

“罗马斗兽场……”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他们被赶下笼子,然后被带到这个建筑的地下层。阿加莎神色疲惫,转弯后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叫出来:

三个男人的尸体被倒挂在细长拥挤的铁刺笼中,喉咙被隔开,双眼呈浑浊的灰白色,全身都是伤痕淤青,条条蛆虫在腐烂的肉中啃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继续往前走,你们也想挂在上面吗!?”后面传来恶狠狠的警告声。

奴隶们被赶进了另一个牢笼,就在要进门时,莉莉丝身边一空,阿莱西被一个像是士兵模样的人捉住了。

“你的房间不在这里,小鬼。”中年男人道。

“姐姐!”阿莱西下意识喊。

“阿莱西!”阿加莎见状伸出手想将弟弟抢回来,但是被别的守卫拦住了。

莉莉丝将她拉回来,道:“别担心,阿莱西会好好的。”

听了莉莉丝的话,阿加莎冷静了些,决定不要去惹怒那个士兵。阿莱西被带到了旁边的牢笼,阿加莎把头挤到栅栏边,但是仍旧看不到那里。

莉莉丝则看向周围,这里简陋不堪,还弥漫着一股浑杂的臭味,血腥、腐烂、汗味以及老鼠,莉莉丝手背抵在了鼻子前。比起自己曾经作为恶魔的奴隶待过的牢房,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是回到了地狱大牢吗?真恶心……”她抱怨,“阿加莎,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

“这里是罗马斗兽场,没有奴隶能从这里逃跑。”牢房门口传来一个冷漠自得的声音。

莉莉丝抬眼看去,是一个有着一头棕色及肩发的壮汉守卫。她不打算搭理他,她转过身去,走到墙边,透过一个小窗往外面看。

外面喧闹无比,是成千上万人的欢呼喝彩,其间猛兽的吼叫、人类的惨叫此起彼伏。

那是斗兽场的内部,她看到几个手持长矛的奴隶正在对付一头猛兽。四周环绕着一层比一层高的座位,座位上坐满了人。莉莉丝能估算出,现在这里至少有四万人!

她大概明白现状了:一群人为了追求感官的刺激,压迫另一群人作为奴隶,使他们互相残杀或者与猛兽厮杀。而她和阿加莎、阿莱西也正是因这荒谬的娱乐被逐出家园带到这里,斯蒂文也因此丢了性命。

“天哪!”阿加莎不知何时也挤在了小窗前,看到外面的情况,她脸色苍白。

莉莉丝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如此血腥残暴,这还是她印象里的人类吗?

牢房外有人打量着这间专门关着女奴的牢房,守卫们的谈笑传入她们耳中:

“终于来新的女人了,我已经等不及了。”

“她们有的还很年轻漂亮。”

“喂,小妞,过来让我亲一个。”

一个守卫朝一个女奴隶吹起口哨,女奴隶退到了墙角,强行无视着他们。莉莉丝撇了他们一眼,悄悄使用魔法控制了他们的心神,让他们离开了。

莉莉丝环视着周围,想着自己如果走了,剩下的奴隶们该怎么办?但是如果要把他们都带走的话,动静不可避免会闹大。而且那之后该怎么安置他们呢?罗马士兵跟强盗到处都是,他们往后或许还会被贩卖。她决定先观察几天,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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