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推波助澜

养伤的日子虽行动受限,枯燥乏味,但对长久颠沛的许泠川而言,却是难得的宁静。更遑论,自那日梦中目睹一场对抗不公的殊死搏杀后,他惊惶忐忑的心境,竟也奇异地沉淀下一丝力量。

与此同时,既得师尊认可,寒琼山的大部分区域目前都已对许泠川开放,待身子稍能活动,他便每日蹒跚着四处行走,观察环境。

若说宗门大殿是庄严肃穆的神迹彰显,此处便是极致的仙家气象。灵气浓郁如实质,氤氲成雾,缭绕盘旋,甚至凝结于奇花异木之上,缀为晶莹霜华。脚下白玉小径蜿蜒,穿过见所未见的灵植仙葩,远方游廊缦回,通向云雾间层叠矗立的玉宇琼楼。雕梁画栋,飞檐勾角,处处精雕细琢,不见尽头。

最为奇妙的,是通往各处仙宫那“九曲十八弯”的路。每逢迷途,只需对着路径轻唤目的地,多余的歧路便如活物般自行蠕动、合并,最终化作一条清晰坦途。踏足其上,不多时便能安然返回。

这日,许泠川正在藏书阁内翻阅各类书简。一来,是希冀寻得那梦中人的蛛丝马迹,二来也为打发辰光。

他在凡间也曾读过几年书,只是后来战乱迭起,父兄皆被征走死于战场,剩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便艰难起来。许泠川不得已辍学,此后再未提过读书事。所幸他记性尚可,如今翻阅这些典籍虽仍吃力,却非全无收获,至少对这陌生仙域多了几分了解。

与藏书阁仅一墙之隔的幽深暗室内,陈观雪亦手执一卷上古秘法,凝神细观。

室内光线晦暗,只案头一盏青灯如豆,映照着他清冷的侧颜。手边案几上散乱放置着诸多灵材:暗红的血壤、泛着雷光的焦木、氤氲各色华光的妖兽晶核……不远处的地面,则随意弃置着数个制作了一半的关节人偶。仔细看去,每一个人偶的面目,竟都与陈观雪本人有五六分酷似。

“……以雷击木为骨,血壤混合陶土塑其肤肉,最终择属性相契之高阶晶核,置于心膛,以为中枢。”

他低声沉吟,指尖灵力微吐,操控着刻刀在人偶精细的关节处落下最后一笔。随后,他将一枚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系妖兽晶核,稳稳嵌入人偶洞开的胸腔。

那具人偶轻颤一下,关节发出“喀啦”轻响,竟真的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然,未及迈出一步,便又骤然失力,哗啦一声散落在地,重归死寂,成了一堆精美的废料。

陈观雪蹙眉,指尖在案上轻轻一叩,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旋即又被更深沉的专注取代。他垂眸,再次拿起那卷秘法,不厌其烦地从头研读推演,将所有步骤重来一遍。

师徒二人隔墙共浸书海,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岁月静好。

然,彼时的少主府邸,却是另一番光景。

书房内气氛沉凝,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紧绷。廖冰语在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莹润剔透的玉骨瓷盒。盒盖微启,内里那枚“解厄丹”氤氲着温润清光,映得他眸色复杂难辨——三分不甘,七分执拗。这枚本想用来试探、乃至拿捏那人的棋子,如今却烫手地留在了自己这里。下首心腹赖管事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缓缓响起,字字清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愤。

“少主,廖冰狸少爷自南疆归来,颇得掌门赞赏。”赖管事低声沉重道,“现如今,掌门竟将执事堂一半权柄移交于他,命其推行新政,缩减用度。执事堂统筹宗门物资、人事更替,不仅是实权,更是…油水丰厚之地。如今各方都抢着往他那儿送礼,今年送到咱们府的供奉,直接少了大半。底下兄弟们捞不着油水,怨声载道,许多事…怕是难以施展了。”

廖冰语摩挲玉盒的指尖倏然收紧,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我这好义弟,胃口倒是不小。”

下首立刻有心腹附和:“少主说的是!区区一介义子,掌门怜他孤苦给口饭吃已是恩典。往日还知道谨小慎微,对少主您毕恭毕敬,如今出去历练一趟,倒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廖冰语自纳戒中取出一个更为精巧玲珑的上品寒玉匣,慢条斯理地放好宝珠,而原来的盛装盒子被这人毫不留情的丢弃,他声音听不出喜怒:“执事堂总管全宗,这差事岂是那么好当的?连年战事,宗门库府早已空虚,要想开源节流,填补亏空……”他眸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微沉,“势必要动到最挣钱的回春谷、造物阁头上。谷扬天和姚雨婷那两个老滑头,吃进嘴的肉,肯轻易吐出来?哼,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他就得从那位置上灰头土脸地下来!”

赖管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少主,他未必敢直接动那两位峰主。听闻...他已将主意打到外门了。打算削减外门弟子晋升内门的名额,并将考核方式,从比武改为...灵石竞价。价高者得。这几日,听说已敛了不少财了,毕竟总有些家底丰厚却资质平庸的弟子。”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脸色皆变,唯独廖冰语,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残忍的笑意。他“啪”地一声轻响合上玉盒,将其拢入袖中。

众人不解其意,只见他轻笑出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皆然。你们且看着,这条新政一旦颁布,无异于烈火烹油。外门弟子虽看似散沙,其中却也不乏血性悍勇、走投无路之辈。若被逼到绝处,联合起来闹将上去……”他指尖在颈间轻轻一划,语气轻飘飘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时候局面失控,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语罢,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立于角落阴影中的戒律堂堂主方若水:“方姨——”

方若水身形微动,自阴影中迈出半步,恭敬拱手,声音平稳无波:“少主放心。届时,属下定会依律办事,请廖冰狸少爷好好‘说明情况’。”她特意放缓了“依律办事”四字,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廖冰语满意颔首。恰在此时,大弟子莫清心自门外快步而入,面带愧色地单膝跪地:“师尊,弟子有负所托。”

廖冰语并未动怒,只抬了抬下巴:“寒琼山那位的诊疗记录,若无人特意吩咐,外人自然难以得手。查不到,也属正常。具体虚实,或许还得从回春谷近期的药材进出账目上着手。”

莫清心却未起身,头垂得更低,肩背紧绷,声音里压着一丝屈辱与怒意:“师尊,弟子离去时,恰见廖冰狸麾下的羽仲天,正与回春谷主的亲传弟子密谈,进献了整整一车灵药珍宝!可弟子身为您的亲传,却连回春谷一个掌事药师都未能见到!那羽仲天见到弟子,竟…竟还出言挑衅!”

“他说什么?”廖冰语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瞬间冰消瓦解。

莫清心咬牙道:“他说…说师尊您办事不力,早已惹得掌门与各位峰主厌弃,如今权柄架空,这少主之位迟早换人坐……劝弟子识时务,早日另投明主!”

堂内霎时一片死寂。谁不知莫清心是廖冰语亲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言无非是刻意折辱。

廖冰语袖中的手死死攥紧了那枚玉盒,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这股刺痛反而让他沸腾的怒火淬炼得更加阴冷。

“好,好一个羽仲天,好一个回春谷。”他怒极反笑,笑声又轻又冷,像毒蛇滑过脊背,“谷扬天,莫不是觉着挣了几个灵石,就能左右逢源,另攀高枝了?他回春谷那些烂账,若非昔日我执掌中馈时多方替他遮掩,父亲早将其扒皮拆骨,岂容他今日嚣张!”

他目光阴鸷地扫过方若水和莫清心,唇边噙着一丝冰冷弧度。

“清心。”

“弟子在!”

廖冰语唇未动,密语传音道:“去,找……,让他把这些年收集的回春谷偷漏税款、倒卖库藏、私接宗门外单的所有证据,全部整理妥当,一件不漏。”

那隐入密语的回春谷暗探,是廖冰语多年栽培的心血,断不会轻易叫人知晓。

随即,他目光转向方若水,声音恢复如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方堂主,接下来,便有劳你戒律堂的弟兄们,‘好好’查一查回春谷的账目了。但凡查出的赃款……不论多少,一律充入戒律堂公库,便当是本少主请诸位弟兄喝茶了。”

“是!”方若水与莫清心同时领命,眼中皆闪过一丝心照不宣的厉色。

廖冰语最后看向赖管事等人,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煽动的意味:“内外门弟子,皆是我宗门根基。赖裕德,从府库支取今年所得供奉的三成,分发给那些日子艰难的外门弟子。告诉他们,只要我廖冰语在一日,便不会任人断他们前程!”

他嘴角弯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袖中的玉盒又被拿了出来,在指尖把玩:“去,把这场火……给本少主烧得再旺些。”

众手下领命而去,书房骤空,只余满室冷寂。

方才运筹帷幄、阴厉逼人的少宗主,像是骤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显出一丝深藏的疲态。他独自坐在空旷的书房里,再次轻轻打开了那只寒玉盒。

莹润的清光柔和地照亮他半张脸,另一侧却隐在深深的阴影里。他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解厄丹光滑的表面,眼神缱绻而偏执,仿佛在透过它凝视着某个求而不得的人。

“阿雪…”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裹挟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惘,“若你肯如从前一般,站在我身边…我又何至于此……”

那眸中的怀念与深情渐渐扭曲,演化成一潭深不见底、翻滚着占有与毁灭欲的漆黑漩涡。他缓缓收拢手指,将解厄丹紧紧握在掌心,仿佛要将其碾碎,又仿佛想将其融入自己的骨血。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微笑,他对着虚空,也对着自己心中那个虚幻的影子,轻声低语:

“所以…千万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

告诉大家一个好笑的事实,因为泠川好学,一直泡在藏书阁,把师尊给挤得只能“躲”在藏书阁的暗室内,进行自己的“发明创作”,哈哈哈

另外,冰语的情感较为复杂,你很难分清楚他爱的到底是陈观雪这个人,还是这个人所代表的权力符号。如果这个权力符号表征的人换了一个,不是陈观雪,他是否还会爱上。后期会给到一些章节讲两个人曾经的事情,不过,不会影响主线的,只是对角色背景的深度挖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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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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