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猛地将手中的密信按在烛火上，看着它迅速燃成一团灰烬。
“夏虫跑了。”她低声道。
杨玤将碗中最后一滴血酒饮尽，闻言动作一滞，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夏虫？中南国那个……一心求死的软骨头？”
锦娘没有回答他。
她仍在盯着面前的酒碗，声寒彻骨。
“此人是何来路，有何动机，有什么本领……我们一概不知。”
“我们只知道，他从中南国都的大牢里，从白崟卿眼皮底下，跑了。”
“搭把手”后院厢房之内，陷入死寂。
柯浪将那只粗瓷大碗缓缓放下，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从锦娘身上，移向了杨铁枪。
“老太君，”他声音沙哑，带着山林间的风霜之气，“我听那秃头枭说过，你们在尖牙山，抓了个妖人，还捎带了一个‘异疆贼探’。”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像是在反复咀嚼。
“你们说，那‘贼探’被抓住的时候，一心求死……”
“……可现在，他又从中南国的大牢里，跑了。”
柯浪抬起那只布满厚茧、比常人宽大一圈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林子里，一头脑袋挨了箭的棕熊，趴着不动。要么，是真快死了，要么，就是想等你靠近，一口咬碎你的脑袋。”
他收回手，重新看向锦娘，眼神锐利如刀。
“锦丫头，你告诉我。咱们现在要去掏的那个‘狼窝’，跟这头突然活过来的‘棕熊’，哪一个，更要命？”
杨玤脸上的酒意和结义的豪情瞬间褪去。
他猛地站起来，手按在繁花刀柄上：“妈的，这小子要是把咱们的事捅出去……”
“他不会。”锦娘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她的目光迎上柯浪的审视。
“捅出去对他没有好处。他要的不是钱，也不是名。他既然选择逃，就说明他还想活。一个想活下去的人，不会去招惹一群他惹不起的疯子。”
她深吸一口气。
“所以，我们必须分兵。不能让它在林子里乱撞，惊动其他的猎人……”
“不行！”
苏闲语第一个表示反对，一把抓住锦娘的胳膊，杏眼圆睁：“姊姊！你一个人怎么行？太危险了！”
“不是我一个人。”
锦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兵分两路。一路，由柯大哥、杨大哥你们带领，继续在鸟道外围清查探路，搜集情报，动静造得越大越好，把军机府的眼睛都吸引过去。”
“这一路，需要杨婆婆您亲自坐镇。”
她顿了顿，说出计划的后半段。
“另一路，由我带领，去追夏虫。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背后是谁、想做什么。与其等‘棕熊’被别的猎人抓住，不如我们先把它按死。”
“不可！”
杨玤急躁地走来走去。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现在在哪？这是幽隐城的地界！你现在带人脱队，就是明摆着告诉军机府‘我们有鬼’！”
“不错。”柯浪接话，声音沉闷，“现在，我们是明处的靶子，军机府是暗处的弓。你这么一分兵，力气就散了。本来只是盯着我们，现在怕是要直接射箭了。”
“姊姊……杨大哥和柯大哥说得对，我们不能分开，太危险了。”
杨铁枪轻咳一声，众人立时看去——杨玤满面疑虑，柯浪神色警惕，苏闲语仍旧迷茫。
锦娘的目光从老将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扫过，将羡慕藏在眼底。
——若有一日，自己也能只凭一声咳嗽，便让众家英豪俯首听令，那该多好。
“那个夏虫，是什么人？”
老将明知故问。
“他说他是个探子……鬼知道他是什么人。”杨玤皱眉道。
“他说，他来自剑北道鲮县。”杨铁枪提醒众人，“幽隐城的海龙卫，在北海上唯一的对手，就是鲮县的水师。”
“这夏虫千里南下，潜入尖牙山，又从大牢里悄无声息跑了，所图定然非小。柯浪，你若与鲮县的‘客商’打过交道，自然知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同他们三个年轻人说说。”
“鲮县人，我见过……不是客商，是抢食的。”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
“三年前，北边大雪，有头‘雪线’大虫跑进了剑中道。那畜生一身白皮，能顶三头牛，爪子比我的剥皮刀还快，我带着七个兄弟，跟了它半个月，死了两个，才把它堵进一个山坳里。”
他顿了顿。
“我们刚把大虫放倒，还没来得及剥皮，他们就来了。四个人，穿着鱼皮做的衣裳，手里拿着骨头叉子，脸上涂着油彩，跟鬼一样从雪地里冒出来。”
“我一个兄弟脾气爆，上去跟他们理论，说这是我们的猎物。领头的那个鲮县人，一个字都没说。”柯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那兄弟的喉咙里，多了一根刺。又细又长，像鱼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射出来的。”
“剩下三个人，把我们几个全撂倒了，然后当着我们的面，把那头雪线大虫剥皮抽筋，连骨头都敲碎了带走。从头到尾，他们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说的也不是我们这儿的话。”
杨铁枪站起身，走到锦娘面前。
“那个夏虫，自称‘官探’。在鲮县那种地方，‘官’只有一个，就是他们的县君。能当县君的‘探子’，绝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杨铁枪用那双看过尸山血海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丫头，你告诉我。你非去不可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他是棋盘上，唯一一颗……石奇不知道在哪里的棋子。”
杨铁枪眼神一凝：“还有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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