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模样的男人扶着我上了床,因为身份的缘故,他只是疏远地拿出准备好的药品,用皮筋绷住我的手腕,沾了碘伏在我瘦削的手背上擦拭着血管。
我从小身体不好,打针如家常便饭,可还是有些害怕。
在我感到手背一阵轻微的刺痛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一个陌生的人在我身边,睡着前的记忆仍在脑海里,我静静看过去。
那人应该是个佣人,放下手里的粥,见我醒来,他点点头离开了。
房门突然咔哒一声,我转过头,看见来的人正是少年。
他侧身让佣人出去,关上门,然后就站在房间中央,没有上前。
我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对视。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潜意识能感受到,移开视线,把耳边的长发往后拂去,不敢抬头。
果然,我听到他突然说:
“你,不是女人吧?”
我消化着他说的话,脑中轰的一声。
明明,明明这几年我都没有去体检过,在家在学校都小心翼翼,只有回家才上厕所。
为了模仿得更真实,我总是去观察那些女生的姿态,模仿她们的喜好来打扮自己。
就连那些下意识的动作,我都坚信自己已经模仿得惟妙惟肖。
至少在这样的一个我面前,除非有十足的把握,是不可能说出我不是女生这种话的。
我立刻想解释什么,但少年已经转过身去,似乎只是为了和我说出这一句话。
我愣住了,连忙去喊他,但是他没有停住。
我着急极了,直接拔下针头,在他搭上门把手的那一瞬,从背后狠狠地拥住了他。
他最初愣怔着,挣扎了几下,我更加后怕地抱紧他,颤声询问:
“……我,我……对不起。别人知道吗?”
少年垂头,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冷漠地盯着我:
“只有我。”
我立刻松了一口气,祈求地抬头看他,说:“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
他不知道想了什么,思索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我有些安心下来,却没料到他直接回身一把抱起了地上的我,轻柔地放在床上。
我还在巨大的惊愕中,他拿了一块布,伸手用力压住了我大出血的伤口,手背上青筋暴起,侧身按了按床边的按钮。
因为太用力,我被他按得有些疼,想动一动,又被他冷冷地看了一眼。
于是我不敢动了。
那个医生打开门走进来,少年和他说明情况后,他皱眉点点头,重新帮我输液。
过了一会,在输液途中昏昏沉沉之际,少年离开了。
我又睡了过去。
我醒来时,姑姑正在做饭,她捂着腰,背影有些佝偻。房间里洋溢着菜籽油浑浊的香气。
她身旁的平台上,昨天那堆脏碗不见了,房间里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露出脑袋恍惚地看着一切,突然感觉有水撒在我脸上。
不,准确来说是甩。
“水?有水……”
我惊慌地坐起来抹着脸,姑姑手里还拿着一条湿毛巾,她转身看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看见你,不好意思。”
我沉默看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膀。
她的旁边已经做好了一份菜,是番茄炒蛋。
我看着那道菜咽了咽口水,想到正事,哑声问:“……我需要给你多少钱?”
姑姑闻言,立刻把菜刀啪地一声剁在菜板上。
她回过头问我:“你要给我钱?”
我不说话了。
姑姑转回头,重新拿着菜刀切茄子,说:“你别拖累我就行。”又问:“你爸妈死前不是给你留了遗产?钱呢?”
我愣住:“遗产?什么遗产?”
这会轮到姑姑不说话了。
我走过去,她看着我,才吞吞吐吐地说:“……我记错了。”
我直直地看着她的脸,像是要从她的神色里发现什么破绽。
吃完饭,我感叹这味道还是像八年前那样难吃,之前都不敢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我越想越觉得颇为有意思,憋不住笑,还在喝水,一口气呛了出来,不停地咳嗽。姑姑被喷了一脸,气极反笑,还是哈哈大笑,扶着桌子,说我活该。
我被她的笑声鼓舞,就那样肆无忌惮地笑着,像是彼此唯一做戏的观众。
直到笑声渐渐减弱,我耷拉着肩膀地抱头,姑姑在小桌子上撑着脸,都不再说话。
安静许久。
姑姑首先打破沉默,问:“你学校怎么办?”
我说我退学吧。
她也没有惊讶,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看着我说:“你不是要找工作吗?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那人很厉害,你还没成年,就先跟着他,回头赚钱发财了就把钱给我。”
她的声音格外可靠,仿佛我能立刻赚上大钱似的。
我抬起头来,听着这话,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或许是刚才一阵无厘头的大笑松懈了我多年来一直紧绷的情绪,反应过来我终于离开了那个虚伪的家,已经有了新的盼头,新的目标。
于是我高兴地说: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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