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停滞了，房间内一片安静的死寂。
“叶宁哥……”小伍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他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阮老大，太狠了，他第一时间下了追杀令，我走不了了，我想活命……”
叶宁无语。
是啊，不过是想活命，哪里有什么错。
可是他呢？他的命怎么办？
他赌小伍不会和梁顾告密，这一局，他输了，输得彻底——小伍终于还是用他换了活命的机会，在梁顾面前将他双手奉上，让他**裸地暴露，无处可逃。
“叶宁哥，你别怪我。梁顾不会杀你的，可是阮老大真的会杀我！”小伍哭着。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杀我？”叶宁惨笑。
“……”小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胆战心惊地闭了嘴。
“看来，你确实不如他了解我，”梁顾抱上双臂，冷冷地看向小伍：“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软，好欺负？”
小伍一哆嗦，用力摇头。他今天能走还是不能走，都在梁顾一念之间，他不敢再惹怒梁顾。
叶宁低着头，凝视地面，心里飞快地盘算——难道真的就这样愿赌服输，坐以待毙吗？
他在来时的路上习惯性地观察过地形，他很清楚，此时外面一定保镖云集，他即使能逃出这间屋子，恐怕也难以逃出这栋楼。
可他总得试试，万一有机会呢？
说时迟那时快，叶宁忽然猛地起身，手掌一撑桌面，凌空跃上桌子，紧接着一个干净利落的空翻，从梁顾头上越过。
他稳稳落地，朝着门口的方向逃去。梁顾从后面追上，伸手去扒他肩头，他弯腰躲过，侧身借势冲出一拳，直中梁顾面门，梁顾被打得向后一仰，他趁机收拳，拔腿就跑。他知道，梁顾空有力气，实战太弱，如果小伍不拦他，他至少可以冲到门口。
当他对小伍上的视线，小伍明显地犹豫了，叶宁抓住机会，夺路而逃。
叶宁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未料想小伍忽然矮身一推，身旁的蛋糕车飞了出去，正拦在他面前，他躲闪不及，整个人从蛋糕车上滚过去，跌落在地。
梁顾追了上来，叶宁一个侧翻，避开了梁顾的大力下劈，他飞快起身，挥手一挡，格开梁顾挥过来的拳头，随即腰上用力，猛地出拳击中了梁顾左肋。梁顾吃痛，咬牙忍住，同时右拳横扫，砸在了叶宁的眼角。他趁胜追击，步步紧逼，叶宁为求脱身，只好继续与他周旋。
叶宁明白，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几招过后，他寻了一个破绽，蹬上椅子高高跃起，挥起掌刀——
这个角度太完美了，梁顾就在正前方，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要他一掌落下，劈中颈侧，梁顾一定会因为血压骤降晕倒。
当然，力道控制不好的话，也有可能猝死……
叶宁心里一沉，已经劈出去的掌刀在哪一瞬间生生转了方向，他高举的右手来不及收回，暴露了身形的弱点，梁顾毫不迟疑，当胸一脚，踹得他向后飞出老远，撞翻了一众桌椅，重重地砸在地上。
叶宁头脑中天旋地转，一阵晕眩。他按住胸口，好半天才喘过一口气，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剧烈地咳着，嘴角渗出鲜血。
渐渐地，他的双眼对上了焦距，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明——梁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一把冷冰冰的枪，枪口直指他的额头。
为什么不能直接晕过去呢，那一刻，他想。
***
门口保镖鱼贯而入，阿东走在最后，关上了房门。
叶宁被人拎起来，扔在椅子上。保镖在他身后围了半圈，他现在真正成了瓮中之鳖，再也别想逃了。
梁顾大口喘着，用手背狠狠地蹭了一把鼻子，叶宁那一下，正捶在他鼻梁骨上，捶出了鼻血。
小伍在一旁小声嘀咕，“我就说他身手很厉害的，你还不信……”
“闭嘴！”梁顾愤恨地骂他。
阿东递过来温热的湿毛巾，梁顾抹了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才是你给我的生日惊喜吧，嗯？”梁顾挺直了腰杆，看着叶宁，点头，“确实很惊喜。”
叶宁不敢直视梁顾，垂着肩膀，锐气全无。
“搜他的身。”梁顾对保镖下令。
他转向小伍，“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阿东给小伍递上一个档案袋，“新的身份，新的手机和卡。我们的人送你出城，之后的路，你就要自己走了。”
小伍接过袋子，掂在手里，仿佛有千斤重。
那是他的活路——拿叶宁换的。
他看向叶宁，叶宁头发散乱，嘴角带血，白衬衫上也沾染了斑斑血迹，他已经不再是梁顾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了，被那些搜身的人粗暴地推来搡去，狼狈不堪，毫无尊严。
小伍不忍地移开目光，他不明白，他明明那么爱叶宁，为什么最后走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明白，明明他可以活下去了，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痛，痛得比死还难受？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是不是还能做出别的选择……
只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自己选的路，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阿东又塞给他一个旅行袋，里面装的是衣服和应急的用品，告诉他可以走了。
“这里有个信封！”有人从叶宁后屁股兜里搜出了一个信封，呈给梁顾。
叶宁心里咯噔一声，那本来是他今天中午要交给小伍的，当时没给出去，他急着赴宴，竟然一直揣在兜里，忘了拿出来。
梁顾打开那信封，拿出里面一张纸，抖开，扫了一眼，突然噗嗤笑了。
“伍成功——”梁顾喊。
小伍听见自己的大名，愣住了，转回头。
“伍成功，是你吗？”梁顾笑着。
“看来这是给你的，我替他转交一下。”梁顾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纸，冷笑着递到小伍面前。
小伍莫名其妙地接过来，看了半天，看懂了——
那是一封入学通知，某地著名的高等技校，金灿灿的，印着他的名字。
小伍渐渐明白了，那张纸连同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向叶宁，泫然欲泣，“叶宁哥……”
叶宁坐在椅子上，慢慢抬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嘿，”梁顾拍了怕叶宁的肩膀，“跟你小兄弟说点什么吧，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叶宁被他推得晃了几晃，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我给你交了三年的学费，本来想今天交给你的……”
他想了想，“你亡命天涯之前，如果有机会，可以去退掉，好歹，是笔钱。”
旅行袋从小伍的手里滑落，他抱住了脑袋，发出一声压抑惨痛的低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无声地痛哭，一点点滑下去，跪在梁顾脚下，“梁总，你放过我们吧。”他仰头，哀哀地哭着，“都是萧梓程和阮雄指使我们干的，我们是被逼的啊……”
“你们？”梁顾眉头微皱，“你这是回心转意了？不是你拿揭发叶宁当筹码，让我保护你逃走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成‘你们’了？你俩又成一伙的了？”
“我后悔了，后悔了……”
“后悔……”梁顾仰天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相信我，世上要是有后悔药，我一定先给自己来上一把。”
“……”小伍绝望地看着叶宁，泪流满面。
“你还走不走，再不走，赶不上船了。”梁顾好整以暇地看着小伍，“过了点儿，我也保不了你了。”
叶宁突然开口：“小伍，把贺楠放了吧，放他回家。”
梁顾惊愕地瞪着小伍，“贺楠失踪，是你干的？！”
小伍害怕地目光躲闪，“我，我我只是碰巧，让朋友扣下了他。”
“你为什么抓他？”梁顾问。
“我……”小伍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抓贺楠本是为了给叶宁报仇，他曾经因为能在这件事上胜过梁顾而骄傲，可是此刻，他不能把这个理由说出口。
“别想着要赎金了。”叶宁替他解围，“你已经惹了很多不该惹的人，再惹了贺启江，就更没活路了。”
小伍忙不迭地点头，“我放，我这就放。”
当着所有人的面，小伍给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把贺楠放了，梁顾马上联系派到那边寻找贺楠的人，命他们前去接应。
做完这一切，梁顾面向小伍，漠然地抱上双臂，一偏头，“走吧。”
小伍不舍地最后看了叶宁一眼，一咬牙，一跺脚，跟着阿东，消失在了门口。
***
随着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一切重回寂静。
梁顾愣怔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转回身，双手插进裤袋，缓慢地踱了几步，在叶宁面前站定，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眼前这个人，是魔鬼吧——
他在梁顾面前不着痕迹地杀死了叶宁，杀死了那个曾经温暖善良、那个完全属于梁顾的叶宁，让梁顾在这一天，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全部。
太残忍了。
梁顾紧咬牙关，颤抖的手在口袋慢慢攥紧。
叶宁低垂着头，他最害怕的时刻到来了，他终于，要独自面对梁顾了。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一个耳光，或者拳头。
可是过了很久，他什么也没等到。
梁顾离他那么近，他能感受到梁顾身上熟悉的气息，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消解他的意志，击溃他的防线，将他折磨到发慌。他再也撑不下去，缓缓抬头，声音发颤，“梁顾，你听我解释……”
梁顾那么冷静，那么冷酷，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到底是谁？”梁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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