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萧梓程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梁顾手里拿了一杯酒，斜靠在沙发上，双腿搭上对面的茶几。
审问进行到现在，他有些累了。
叶宁犹豫片刻，勉强点了头。
梁顾把叶宁交待的信息复盘了一下，言简意赅地做了总结：“萧梓程因为竞争不过我，心有怨气，又觊觎我的产业，所以派了你来当卧底，还从阮雄那儿借了小伍来辅助你，布下陷阱，引诱我跳坑，伺机将翔翼据为己有，是这个意思吗？”
叶宁继续点头。
梁顾冷哼，“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小伍，要不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提醒我，等到明天签了合同，你们可就如愿以偿了。”
叶宁瑟缩着，躲开梁顾的目光。
“你跟萧梓程，到底是什么关系？”梁顾来了些许兴致。
叶宁踌躇很久，还是说了，“还记得我给你讲的，关于Sam的事吗？那个故事，其实还有后续……萧梓程后来找机会做掉了那个帮派老大，替Sam报了仇，所以我就跟了他，为他卖命。”
“你跟他上床吗？”梁顾忽然身体前倾，笑容充满了猎奇与嘲讽。
那神情让叶宁受伤，他低下头，不置可否。
梁顾放下酒杯，嗤笑一声，“这样吧，叶宁，我给你个机会——你指认萧梓程，把责任都推到萧梓程身上，就说是他逼你的。我报警，然后起诉，我们一起对付他，让他赔得倾家荡产，牢底坐穿，怎么样？”
叶宁震惊地看着梁顾。
真的要出卖萧梓程吗？他的确掌握着很多有力的证据，如果按梁顾说的那样，他们合力一起扳倒萧梓程，梁顾是不是可以就对他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梁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宁，他甚至能看出他在艰难地思考。他一颗心悬起来，眼巴巴地期待着叶宁开口说点什么——哪怕叶宁能站在他的立场，为他稍微做那么一点点考虑，那他一定不会为难他，他们甚至还可以像从前一样……
可惜他等了很久，等来的，只有沉默。
“看来，你还真是条忠心护主的狗。”梁顾眼里的光彻底冷下去，“放心，你不跟我合作，我也一样收拾萧梓程。”他用手指着叶宁，胸有成竹，“你们这些杂碎，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掉。”
叶宁鼓起勇气，犹疑地问：“那小伍呢，你真的会放他走吗？”
梁顾笑了，“当然不会，他只是以为自己逃跑了而已，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他都会活在我的监视之下。今天这招缓兵之计，只是为了避免他狗急跳墙，鱼死网破罢了。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叶宁听着，周身寒意四起。
梁顾神情忽现落寞，“你还真是盼着他好啊。”他沉吟道：“小伍出卖你，你还惦记他……贺楠差点毁了你，你还救他，你为什么不让小伍弄死他？还有萧梓程，你都落在我手里了，都不肯背叛他来保命……”
他安静许久，慢慢抬头，看向叶宁，“那我呢？”
“你对别人那么善良，却把全部的恶意，都用在我身上，为什么？”梁顾深深地看着他，平静而缓慢地问：“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叶宁无言以对，“我……”
梁顾冷笑自嘲：“也罢，本来就是假的，都怪我，信以为真了。”
他从兜里拿出那个蓝色绒布小盒子，“这个，你还没有看过吧？”他打开那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枚对戒。
“来，欣赏欣赏，毕竟是我精心定制的，全世界仅此一份。”梁顾把盒子举到叶宁眼前，“看，我把你的名字刻在戒指上了，还是我自己亲手写的。可是现在，我连这个名字是真是假都不知道，我可真是个蠢蛋，是不是？”
闪亮的素圈戒指，漂亮流畅的字体，刻着两个人名字的缩写。
叶宁眼圈红了，他摇头，“不……”
梁顾惨淡一笑，“抱歉啊，让你见笑了。”
他扣上盒盖，转来转去地把玩几下，嘴角带着轻蔑的笑，“算了，反正也没用了。”说完，一扬手，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接落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掉落的瞬间，“啪嗒”一声轻响，砸在叶宁心上，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碎掉了。一种奇异的痛从内心深处的裂缝翻涌释放，那些他本来要用整个余生去化解的痛，天塌地陷般地扑压过来，压得他痛到颤抖，无法呼吸。
他知道那痛来自何方——因为梁顾比他还要痛，他辜负了梁顾，把梁顾一片真心残忍地踏进泥土，碾作尘埃。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罪无可恕。
梁顾转身，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对保镖说：“时候不早了，带他走。”
叶宁被两个人架着胳膊拖起来，他挣扎，“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哪儿？”梁顾冷冷笑了，“当然是回家啊。”
***
梁顾让保镖把叶宁扔进了别墅二楼角落的一间客房，派人二十四小时在门口看着他。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整个人突然软了下去，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
他撑不住了。
自从小伍一身**地出现在他面前，一片短暂的空白之后，他的大脑就没有停止过运转。
小伍带来的消息，不啻于一场灭顶之灾。他当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播放——
“我要揭发叶宁，他是卧底。他是萧老板派来的卧底，他们要害你，把你的生意搞垮……”
“你记不记得在叶宁租的公寓楼下，三个人袭击你们。他在你面前表现得像个弱鸡，绑架他那么个弱鸡，用得着三个人？那三个人，起码有两个是给你准备的……”
“你们公司那个翻译，怎么那么巧偏偏在那一天拉肚子，因为我掌握了他的活动规律，所以他在那天吃下了有泻药的外卖。只有他临阵掉链子，叶宁才能借机上位……”
“叶宁被绑架那次，可可跟你通风报信，你有没有想过以你们的交情，可可怎么会有你的电话？那是我告诉他的，是我逼他打给你的，我熟记关于你的一切信息……”
“你的机密都是叶宁泄露给萧老板的，你不在的时候，他甚至会偷偷去见萧老板，还在他那里过夜……”
“还有……”
梁顾抱住了脑袋，头疼欲裂。
刚过去的几个小时，他要靠不停地思考来保持冷静，现在，他不需要冷静了，一直拼命压抑的愤怒、委屈、迷惘一股脑地喷薄而出，到最后，只剩下空虚与悲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十三年，已经十三年了，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出那片阴霾，没却想到却被推进了更深不见底的深渊，难道这就是被诅咒的命运？老天为什么独独要这样对他？
他太累了，太疼了。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寻找答案。
梁顾疲惫地搓了一把脸，勉强爬起身，把自己丢在大床上。
他昏昏沉沉地趴伏着，鼻间是熟悉的味道。几秒种后，他突然惊坐而起，一身冷汗——那是叶宁的味道，那味道曾让他安心，可是现在，他的叶宁，已经不在了。
他匆忙滚下床，踉踉跄跄冲出门去，让管家把他卧室的床品都换掉，里里外外彻底大扫除一遍。
梁顾躲进了隔壁的房间，他窝在椅子上，回想起最初带叶宁回来的那个夜晚。那一晚，他把卧房让给叶宁，自己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守了一宿。那时的叶宁，看上去多么孱弱可怜，他当作落难小绵羊捡回家的，没想到却是头披着羊皮的狼，着实是引狼入室自作自受了。
梁顾发呆许久，末了，揪着心口的衣服，长叹了一口气。他承认他最初的手段没那么光明正大，可他也是认认真真在追求他，认认真真地对他好，这么久相处的时光，这么深刻的患难与共，都捂不热一颗心吗？叶宁，不，那个人，他可真绝情啊……
他再也没动地方，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像，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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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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