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话。
只有她被扔出这间房子的命,她又哪来的资本扔下他?太会颠倒黑白,真是坏人。
任宣和跟着她站起来,慢慢走近,几乎贴着她后背。
沈柔嘉骨头发软,想攥紧拳头逼自己醒一醒,却发现手上也没了力气。
任宣和轻声叹气,竟然有几分寂寥的无可奈何。
“你信不信是一回事,”任宣和扶着她肩膀,力道很轻,“但是沈柔嘉,我真心想跟你在一起。”
柔嘉恍惚以为自己听错。
她还以为,她和任宣和之间,到尽头也说不出这样认真温情的话。
“所以什么扫地出门,什么把你摔得太惨,都不会发生。我们之间分或者合,决定权在你。你对我没兴趣了,那我们好聚好散。但只要你不想走……”
任宣和揽过她肩膀,柔嘉被他力道带得转过身,下一秒,已经被任宣和抱在怀里,鼻尖蹭到他锁骨那片裸/露皮肤。
“……我就不会放你走。”
柔嘉呼吸间,只剩他身上的清冽气息。
一段干净的月光,一捧洁白的冬雪,她仿佛置身山野,扑面而来松风明月。
他或许想给她自在,但她只感受到长久的怅惘和寂静。
柔嘉遮掩不了声音的颤抖,她又问出那一句,任宣和,为什么呢?
你二十年落拓一身,为什么想跟我有牵绊?
她真的想不通,所以不敢信。
任宣和松开她,伸手轻轻捏她后颈,温声回:“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一对男女要想开始,好奇就够了。至于后来……”
他似笑非笑,“沈柔嘉,你觉得你自己不值得我认真吗?”
柔嘉没回,已经代表她默许。
她不觉得自己能勾得任宣和魂牵梦绕,能有几个月的缘分就不错了。纠结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最安全的心态。
当她是幸运一点的杜梦期,不要有哪怕多一点的期待。
可情绪不由她控制,柔嘉再劝自己清醒,别把这场梦当真,也别把任宣和当真,却终究抵不住汹涌袭来的贪婪。
起贪欲、动真心,等着她的就是苍凉结局。
任宣和被她气笑了,一把掐着她脸颊,柔嘉觉得痛,又憋着劲儿不跟他说,只能眼眶发红瞪着他。
他这次没心软,喉咙微微发颤,“沈柔嘉,知不知道你轻轻松松翻一长段西语的时候多招人?”
柔嘉一怔。任宣和松手,坐了回去。
“你要我数从哪次开始对你认真的,我可能没法告诉你。总之见你见多了,就越期待下一次和你见面,到最后,觉得你时时刻刻在身边才好。”
任宣和目光移向一边,接着道:“非要一个答案的话,不如问问你自己,怎么做到让我喜欢到回不了头的。”
柔嘉指尖不停发颤。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直白的喜欢。
心如擂鼓。她很想说,别跳了,冷静一下吧,清醒一点吧。但是好像没有用,她垂眸瞧了一眼任宣和,好不容易筑起来的脆弱心防就地动山摇,什么屏障都不剩了。
她在原地踟蹰。
这一步跨向前,就彻底没有回头余地。她从此陷在任宣和坦荡的喜欢里,承担风险名为一败涂地。
任宣和没有逼她,他沉静坐在对面。
她走,或者留,都是自己的选择。
柔嘉蓦然想起,名噪一时的小天后今年翻唱一首粤语歌,连人带歌红透半边天,电视循环播放。
期望开开心心一个期望,真的不需奢望太高。
准我喜爱的,都可伸手抱抱。
流萤在匆匆的光阴,烧一生缤纷。
她两步走向前,朝任宣和张开双臂。
脆弱飞蛾无畏扑火,短寿流萤烧尽一生,讨一刻不计后果的缤纷美丽。
她被任宣和稳稳接住,随之而来是缠绵的情动。宽松的毛衣滑下肩膀,伶仃的锁骨与蝴蝶骨被人伸手覆上来,轻轻柔柔地划过去。柔嘉熬不住,只好难耐仰起头,露出纤长锋利的脖颈。任宣和嘴唇偶尔擦过,她整个人就止不住地颤抖。
柔嘉读过很多书,涉及禁忌情节时,总要描写女人的痛楚。她以前看这些,总以为未来遭受情事之苦时,她会痛到哭、哭到停不下来。
然而任宣和每一步都很慢,柔嘉当时太不清醒,回头想起来,才觉得他温柔到极致。
很难说整个过程是什么感觉。
柔嘉念过的书里,有的说很痛,有的说很快乐,还有的说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但似乎她看过的所有文字都难以概括真正的体验。
痛吗?好像是很难避免的。快乐吗?她似乎被悬在九重云天,摇摇欲坠;又像化身源源不断春水,够为冬天的浦江制热。
任宣和总是在安抚她,亲亲她闭上的眼睛、紧抿的唇角。在她耳边很轻很轻地说,柔嘉,你不要怕。然后又自己推翻自己,笑着说,你怕也是正常的。
他轻抚她脸颊,低声说,其实我也很紧张。
“希望你能觉得开心。”
柔嘉被他攥住手腕,随着缓慢柔情的节奏,一下一下敲击她突出的腕骨。
任宣和为什么那么喜欢她的腕骨?明明这一处坦坦荡荡,不涉及任何暧昧与旖旎。
柔嘉一边失控,一边强行唤回神魂,妄图在这场长久的迷梦里艰难思考,保留哪怕一寸的清醒。
“任宣和……”她懵懂地唤他。
她能感觉到他停下了,贴近她耳朵,生怕惊扰她一样,很轻很轻地问:“怎么了?”
柔嘉眨眨眼睛,撇开头。
她说,你记得带我去洗澡。
任宣和笑着应下。
柔嘉到了今夜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骨头发软。她陷在浴缸里,抬手都觉得很累。疲倦靠着任宣和肩膀,任温润水流冲洗过身上每一寸。
她是混沌的。
迷迷蒙蒙睡过去前,她想起杜梦期带她看的那幅画,忽然觉得自己卑劣极了。
整个情动的过程,柔嘉都没有掉一滴眼泪。任宣和每一步都太周到了,哪怕难以避免的零星疼痛,也都在他一刻不停地轻吻安抚里,被柔嘉逐渐淡忘了。
但是现在,她躺在床上,身后是拥着她的任宣和。明明可以做无所顾忌的胜利者,她眼角却无端冒了一点湿意。
沈柔嘉想,杜梦期是好心好意,想提醒她吧。哪怕她和普通女伴不一样,也是任宣和能随手丢弃的一件精致首饰而已。
可是她竟然没有听进去,反而弥足深陷。
杜梦期珍贵的鲜血,仿佛做了沈柔嘉华美衣袍上的嫣红花朵。你看,多漂亮的点缀。
柔嘉紧紧揪紧被单,心口忽然疼到窒闷。她就在呼吸不过来的疼痛中,陷入一场沉重的睡眠。
-
一月十五号,柔嘉回了上海。任宣和没有和她一起走,他说他家里人要来北京一趟。
柔嘉于是撤出那间富丽堂皇的房子,将它留给它真正的主人。
回家第一天,她去旁观了沈莞的训练。老师果然很厉害,一抬手就能看出和学生之间的差距。
沈莞被老师拎着练基本功,整整三个小时,大冬天里硬是出了一身汗,脸颊红扑扑的,最后都快练哭了。
下课之后,妹妹抱着柔嘉的手臂哀怨道:“姐姐,你看到了吧!我每天就过的这种日子!”
老师走过她身边,弹了弹沈莞后脑勺,“下次记得等老师走了再说坏话。”
沈莞挠挠脑袋,嘿嘿一笑。
柔嘉轻轻拍她手臂,示意沈莞放开。
“我去问问秦老师你最近练得怎么样。”
沈莞苦着脸挽留她,但柔嘉已经三步并两步追上去。
“秦羽薇老师!”
秦老师回头,见是她,微微一点头,笑道:“沈同学。”
柔嘉朝她轻声道谢:“这几个月麻烦您了,谢谢您把莞莞教得这么好。”
秦羽薇摇摇头,“是她天赋不错,不全是我的功劳。”
柔嘉顿了顿,又对她说:“……也谢谢您愿意帮我保守秘密。”
否则她和任宣和的事情,只怕早就要暴露了。
秦羽薇呵呵一笑,摸了摸她脑袋,“既然宣和请我来,我当然得好好干。顺便……帮他守口如瓶。”
柔嘉低下头,“真的……真的谢谢。”
谢谢秦羽薇,也谢谢……他。
“我也想见你很久了。”秦羽薇偏头看她,“我还好奇,是哪个女孩子居然让宣和开了金口。他可是出了名的清高,从来不愿意走后门的。”
柔嘉手指缓缓蜷紧了。
秦羽薇拍拍她肩膀,笑说:“好了,和你妹妹一起回家吧。”
柔嘉点点头,朝她挥挥手:“秦老师再见。”
回去的路上,她耳尖热度褪不下去,惹来沈莞好奇。
“是很热吗?车里空调打太暖了?”
柔嘉立刻回神,匆忙摇摇头:“没有!刚才……练功房里挺热的。”
所幸舅舅和沈莞都不多想,呵呵笑着降了空调温度。
柔嘉舒了一口气。
二零一六年没有立春,过了腊月二十九,就是新年。
舅舅舅妈给柔嘉和沈乔都倒了一杯酒,沈莞叫着要喝,被沈乔挡回去:“高考生喝什么喝,后天不训练了?”
沈莞苦着脸,朝他哼了一声。
柔嘉笑着往她雪碧里匀了一点点,沈莞这才喜笑颜开,抱着柔嘉连声说,姐姐最好了。
家里总共五个人,年夜饭吃完,余兴节目就是打牌看电视。
除了沈乔以外,剩下四个人都上桌搓麻将。
柔嘉才搓没两圈,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立马翻过手机。
舅舅凑过来问:“谁啊?”
柔嘉眨眨眼,飞速搬了个挡箭牌:“言歌。”
舅舅舅妈果然都不再靠近,脸色稍稍有些尴尬,结巴着说:“去……去接吧。”
柔嘉走到阳台,关上了门。
手机屏幕端端正正显示,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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