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你的电脑没错?但是登的是任宣和的账号而且他把你置顶还给你备注阿柔并且是星标朋友?”
柔嘉“啪”一下合上电脑,都懒得管屏幕会不会碎。
“……差不多吧。”她破罐破摔。
许莹冰“刷”一下站起来,“不是,你听听这像话吗?你在北京,你电脑登的他账号,说明什么,说明他也在北京,而且你俩刚才在一起!”
柔嘉解释不了,这她真编不出来。
许莹冰抓着手机打开任宣和朋友圈,“……不是这人什么时候回国的?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就和你藕断丝连上了?”
柔嘉默默打开了剪辑软件,“其实他回国有几个月了……”
许莹冰冷笑了一声,“所以他勾搭上你也有几个月了对吧?”
电脑里放着采访音频,受访人用呆板的声调念着无聊的稿子,明显是一期很难处理的视频。
柔嘉机械性地按下裁剪键,半晌才回了句:“……没到那种地步。”
许莹冰更崩溃了,“你知道这句话从你崔柔嘉嘴里说出来意味着什么吗?代表你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你又要被这个男的哄着缠着谈恋爱了!”
许娘娘在讨伐她的间歇指了指屏幕,“宝宝这句话气口剪掉,别管画面卡不卡顿。”
说完她一口气不喘,紧接着又咄咄逼人:“阿柔,你想没想过以后啊?想没想过他可能还会像那年在机场一样,把你一个人扔下,自己上飞机?”
莹冰拖了张椅子坐她边上,叹了口气,脑袋靠着她肩膀,“他家里绑着他管着他什么的,那都是无病呻吟。真要分手,他伤心归伤心,但退路多得要命。你呢?阿柔?万一他爸妈小心眼,或者他以后结婚的那家人小心眼,你要怎么办呀?”
柔嘉把电脑推到她面前,低眉轻声说,先写稿吧。
许莹冰这才反应过来,匆忙在文档里打下“本报讯”。
俗事归俗事,再麻烦再扰人,也不能碍着许莹冰加班。
第二天一早,许娘娘顶着睡了四个钟头的黑眼圈开车送柔嘉去会议中心。昨晚柔嘉给她剪了初稿就睡了,剩下许莹冰一个人面对领导各种龟毛挑剔,返工n遍,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囫囵睡下。
以至于她看着柔嘉转身进会议室,两个人都要抱抱道别了,才刚刚反应过来:“不是!你还没说清楚呢!你跟那男的到什么地步了?以后怎么办啊阿柔?”
柔嘉知道这下糊弄不过去,她本也不愿意糊弄莹冰。
她顿了顿,想把逻辑理顺了,再把话合情合理地说给莹冰听。可是千言万语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团毛线一样交杂在一起,根本理不清。
她跟任宣和的爱就是一团乱麻,还指望谁能列出个分明的框架吗?
柔嘉斟酌无果,只能照实说:“莹冰。跟他再牵扯到一起未必是好事,我知道的。所以我没办法跟他回到从前那样。可是现在你要我一刀两断,干净利落地再无瓜葛,我其实也做不到。”
许莹冰愣在原地。过了会儿,她才呆呆点点头,“……我应该能明白。”
柔嘉笑笑,“你肯定能明白。”
“哎呀算了。”许莹冰一挥手,“人还不能糊里糊涂一回了吗?”
是啊。
不管沈柔嘉还是崔柔嘉,前二十六年就是算得太清楚了。
她要趋利避害,要随时都能体面收场。
但要是什么都这么容易,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失意、潦倒、扭曲、狼狈呢?
开会的地方在北三环。不堵车的话,二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任宣和如约停在路边等她。
同事问柔嘉:“你怎么走?”
柔嘉随口扯谎,有朋友来接。
“也是,你在北京念书,朋友多。”同事全然不怀疑,向她挥了挥手,“那我自己去吃饭了啊,你忙你的!”
等同事背影走远了,柔嘉才磨蹭到车子边上。
任宣和降下车窗,小心翼翼问她:“回家吗?”
柔嘉摇头。
任宣和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强装平静:“好吧,那去哪里?我送送你。”
柔嘉真就给了他一个地址。
任宣和一言不发照着导航走。一路安静到第三个红灯,他才憋不住又问了句:“还有工作吗?”
“不是,见个朋友。”柔嘉回。
她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任宣和语气里的酸涩味道柔嘉不是听不出来,他失落他难过她都知道。
可是她就是有点坏。就是不想主动告诉他去见谁,让他猜,让他酸好了。
他当年让她泛酸的时候还少吗?
地方很远,绕过半个北京。
车子平稳停在高档住宅区门口。任宣和低着头问她:“大概多久?”
柔嘉差点没压住嘴角,“两个钟头吧。”
“到时候在这里等你吗?”
“不是啊。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的。”
任宣和蓦地抬头看着她,怨得很,“那到底要去哪里接你啊?”
“不用接。”柔嘉轻飘飘地说。
任宣和脸一下沉了。柔嘉清楚看见他指尖不受控制地一跳。
她这才慢悠悠吐露真相:“言歌会送我回来。”
任宣和反应了一会儿,半晌长舒一口气,“怎么不早说是去见顾言歌?”
柔嘉转了转左手食指的铂金素圈,“你没问。”
这下她骗不过任宣和了。
他转头盯着她,直勾勾地刺在她侧颈。
“小骗子啊。”任宣和语声又变得轻佻,“我还以为你又要被人拐走了。”
“谁先骗的谁啊……”柔嘉暗暗反驳了句。
明明是你骗我骗得最厉害。
说好了一起去皮兰看海岸线看落到脚边的紫红色晚霞,到最后把我一个人丢在机场。
柔嘉解开安全带,神色不大愉快,“走了。”
任宣和伸手替她轻轻把背后衣服理整齐。
他指尖点在她后腰,隔着一层布料,轻轻划过背沟。
柔嘉浑身一颤,下意识拍他手背。
任宣和也知道点到为止,乖乖收了手,轻轻推她出车门,“早去早回。”
柔嘉暗暗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让他猜去好了。一知道她是去见顾言歌,没什么他不认识的人,这个人就又嚣张起来,一副“反正沈柔嘉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惯得他。
言歌早早在家里等她。
顾大小姐一路在全国最好的高校念到博士,俨然是国内古汉语学术研究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念书特别忙,很少回家,自然也很少和柔嘉见面。算起来,上次见到她还得是年节过生日那会儿。
顾言歌给她剥了瓣柚子,柔嘉不经意看见她换了戒指。原本戴在中指的素圈换成了无名指的钻戒。
她怔怔盯了会儿。
顾言歌注意到她眼神,笑笑说:“我们俩不是快毕业了吗?所以结婚要提上日程了。”
柔嘉睁大眼睛:“那你们这是……领证了?”
言歌敲敲她额头,“没有!温亭在挑日子,他说结婚还是要迷信一回。”
柔嘉点点头,一边吃柚子一边说:“温亭说得对啊。”
言歌嗔怪,“麻不麻烦?”
“顾言歌女士。”柔嘉正色看她,“拜托,你结婚诶,不要这么随意呀。”
言歌笑她,“哪学来的腔调?”
柔嘉抬起她的手,很轻很轻地碰了碰无名指的钻戒。
钻石闪着华美流光,晶莹得像天际洒下的月色一缕。
也许光芒太刺眼,她看着看着眼眶就有些泛酸,心里闷闷的,也不知在闷什么。
她认识顾言歌太久太久了,近二十年光阴,言歌一直是她最好的、不可替代的朋友。
柔嘉活到现在的人生里,“长辈”的角色一直是缺席的。沈广雅和崔观鸿管生不管养,舅舅舅妈再疼她,也终究碍于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敢去教育她什么。
她似乎野生野长,摔摔打打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回头想来,惟一能作为“长辈”替代的,大概还是言歌。
顾言歌的人生,她羡慕过、嫉妒过,午夜梦回时,也暗暗想过,凭什么一样的经历,变成有钱人家女儿的不是她沈柔嘉?
可是顾言歌太通达人情了。她优秀到像个标杆,无论柔嘉心里有多少隔阂,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想成为言歌这样的人。
因为有顾言歌的存在。所以沈柔嘉激励自己,所以她有最最具象的目标,从此再也不会走偏,即使在无人教养的境地里。
只要她在,就能为她引路。
任宣和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柔嘉恍然回神。
任宣和笑她,“出神半天了,回家以后一句话没说过,怎么了这是?”
柔嘉低着头,目光落在左手食指。
她很慢很慢地说,言歌和温亭要结婚了。
任宣和默了片刻,“是好事。”
柔嘉微怔,轻声附和,对啊,是好事。
她只是不大适应身边的人要步入人生的新阶段而已。
任宣和坐到她身边,轻笑着摸摸她头发,“你是不是有点娘家人心态?”
柔嘉瞥他一眼,“我本来就是她娘家人。”
任宣和说不过她,只能顺着转了个话题,“好好好。你都娘家人了,打算送言歌姐姐什么新婚礼物?我去挑挑。”
“挑什么?你送你的我送我的,我们俩……”
柔嘉声音戛然而止,像紧急被切断的喜宴音乐。
随后是漫长刺耳的电流声。
她太阳穴一跳,隐隐觉得不该这么说。
然而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任宣和神色变得有点难看。
他指尖停在柔嘉有些干枯的发尾,语声三分自嘲意味,“我们俩什么?”
柔嘉耳鸣得厉害,她莫名有种预感,这两天她和他之间悬于吊桥上的平静和安宁要被打破了。
毕竟不是真的复合,毕竟还有很多很多过不去的隔阂。
任宣和又语气平淡地追问:“我们俩的名字不该放在一块儿?是吗?崔柔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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